第9章(1 / 1)

“在我的定义里,不是睡觉时做的梦通通都叫白日梦。”这样的对话让她直想翻白眼。

“那你做什么白日梦来着?”他笑,眼角飞扬。

“年纪不小了,赶紧钓一金龟嫁掉,过上豪门太太的幸福生活,每天就逛逛名店,打打牌,每到春秋时装发布会就飞巴黎米兰……说起金龟,你的朋友里面也不少吧,哪天方便给我介绍几个?”她也笑,只是漫不经心。

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脸意味地瞥了她一眼,“只怕你眼角太高了,看不上眼。”

“那是,怎么都得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青年才俊,多金豪爽,能出厅堂,能进厨房……”她一股脑地把自己能想到的形容词都吐了出来,心里却没有任何感觉。这世上有些东西好是好,却终不是她所愿的。

“再等两年吧,正是轮不着你挑的时候。”

“什么叫轮不着我挑,姑娘我今年才……”她目露凶光,“等等,你怎么知道“再等两年”?”

他只是笑却没说话,车缓缓地停下来了,车窗外的建筑高耸而挺立象征着自己的高贵与独特,李汐其实是一个非常自我的人,慈眉善目中掩盖的是专横独行。不过对于美食,她从来没有抵抗力,毕竟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车才停稳,便有动作训练有素态度极度友好的门童殷勤地过来为她打开车门了。她愣了一愣,旁边的李汐已经下车了,这回动作迅速得倒全然没有残疾人的样子了。

这个club的餐厅是会员制的,她没来过,倒是在办公室里听过随着老公去宴会的老佛爷吹嘘着这里有多豪华,多精致。低头看看自己一身休闲的打扮,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她就下定决心,无论在里面撞见的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全部当做透明。

进进出出的男女基本都盛装打扮不是挽着手臂便是拖着手的,她和李汐走在一起通常都不会并排走而是慢他半步(虽然他也够慢的了),今天她穿的又是平底鞋,他比她足足高一个头,走在他身后,倒像个小朋友一样。

触摸式按钮的电梯直达24楼,领位员引着他们到窗边坐下,很高很大的落地玻璃,能看到迷人的外滩夜景。人不多却多是外国人,无一不是衣冠楚楚的绅士和华丽晚装打扮的女士。其实李汐一身也不是什么正式场合穿的衣服,上身浅灰色的衬衫,下身的牛仔裤,板型非常经典,色彩的变化也很有味道,明明是蓝灰色,但看起来总有些发紫。他绝对不是那种衣橱里只有最古板最保险的衬衫西服的男人,虽然她对他的衣橱没有任何兴趣。

她看着外形靓丽英文说得比她还溜的服务生,吱地一声笑了出来,兴许她到这里连服务生都当不上。

“你笑什么?”他左手拿着香槟杯和她说话,眼睛却往窗外看。

“繁华背后有多少万念俱灰!”

“你这是仇富吧?”

“仇富怎么了?你们就该被仇视。”万恶的资本家,她从心底里鄙视,可还是得每天低声下气地做牛做马。

“哎,可别捎上我,我可是无产阶级忠实的拥护者。”他一脸正义地强调。

她也拿起酒杯呷了一口,轻轻吐出两个字:“虚伪。”

他只是笑,又不说话了。她只觉得今天的他异常地沉默,一幅高深莫测略带忧郁的样子,让人看不懂。才又开口问:“你是不是打小就这样?”话出口了又觉得后悔了,这不是窥探人家私隐吗?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有点好笑地回答说,“应该不是。”

“那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人的窥探欲一旦被挑起,那便永无止境了。

“那,应该和我的工作有关。”

“你干什么变成这样了?”看他的派头和模样,她忽然想到一个震惊中外的职业牛郎。开名车,派头十足,整天游手好闲,一掷千金……一切都源于他每天曲意奉承那些寂寞深闺的老女人。她在心里偷笑却没敢表现出来。

“我的工作啊,俗话点说呢,就是一媒人。”

“媒人?”

“嗯,媒人!”他点头想了想,笑容里的邪气毕现,“把像你这样的姑娘精心化妆,穿上华服,仔细包装。然后,把她嫁给白马王子之余,还能收到一份贵重的聘礼。”

“像我这样的姑娘是什么样的人?”她全然没发现毒舌男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一步一步往着他的陷阱往下踩。

“这个世界上最丑最没人要的姑娘。”

她还没来得及回呛他,他却忽然干咳了几声迅速拿出手帕捂住口鼻,深灰色的手帕,倒是和今天的一身低调灰配得很。他的眼睛瞟过旁边经过的服务生手中捧着的一大束火红玫瑰,眉头微皱着,仿佛有几分厌恶之意。

“过敏?”她顺口问了句。

“讨厌而已。”他平淡地带过,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停留。

“哦,这样讲,你从来没给女朋友送过玫瑰?”难怪他第一次送她的东西是薄荷,这花花公子不是手捧着玫瑰靠着跑车等女友去约会,怎么样形象都会打折吧!

“我从来都不送花。”

“可女人都喜欢浪漫美好的东西。”

“她们比较喜欢实际的东西,比如,钻石,房子……”

“可是女人都喜欢这样的瞬间浪漫,足以永远铭刻在心里。”就像烟花,绚丽的绽放自己最美的一刻后化为灰烬,虽死无怨。

“一朵花不过几天就枯萎了,怎么能算是永恒呢?”

她没说话,只记得大学时读过的一本书上说,这个世上有些东西属于你的时光很少,可你如果想要忘记他,已经需要用尽一生了。这不就是瞬间与永恒么?

前菜上来了,芝麻叶沙拉,摆盘很好看,绿绿的叶子伴着奶白的沙拉酱,还有一颗颗黑黑的芝麻洒在上面。李汐用餐的时候不喜欢讲话,正合她意,品尝美食的时候就应该全心全意的。

却没料到他倏地撑着椅子站了起来,丢下句:“失陪了。”便走向洗手间。

她看着他有点发白的脸色和离开时比平时急促的步伐,不明所以。等到主菜上来的时候,他才打电话来说在酒吧区碰到朋友了,让她自己先吃。电话中传来他的声音中夹杂着女子嗲嗲的声音,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不过,吃饭比天大,她才不会因为他影响了食欲。

甜品上来了,很精致的熔岩巧克力,含在嘴里只觉得温度、湿度、韧度都掌握的刚好,她半咬着唇闭着眼细细吮吸着其中的滋味,她嘻嘻偷着笑,餐厅中的灯光很暗,估计没人会留意窗边一个人矫情地扮小资的大龄女青年。

餐厅里静静地流淌着低调的爵士,空气中飘浮的旋律和着室内昏暗的灯光制造着暧昧的气氛。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看外滩,璀璨的风景异常的明晰。她含着最后一口巧克力,舍不得吞下。大学时杨勉给她买雪糕时也是这样,即使已经完全融在口中了,也舍不得吞掉。

那个时候他总是又气又无奈地笑话她说:“你恶心不恶心啊?要是还想吃就再买一根吧。”她笑着摇头,因为知道是最后的一口了,所以怎么都舍不得吞下去。

“勉勉,这边。”不远处的一声轻呼让容意还握着勺子的手抖了抖,室内的冷气其实不大,她却觉得冷得都快颤抖起来了。

“晓婉,你为什么叫他勉勉?”第一次见面时她就好奇,瞪大了近视眼看着眼前的漂亮女生。

““勉勉”是他小名,第一次去他家玩的时候阿姨就是这样唤他的。我和勉勉小时候就在同一个院子里长大,幼儿园,学前班,小学,初中都在一起呢。那时一天到晚跟在他屁股后面叫着“勉勉,你个死勉勉,等等我啊。”现在想要改口都来不及了。”晓婉说话的时候眉目飞扬,表情丰富,最后还加了句,“很幼稚是吧?”很小女儿家的话在她的口中说出却没有半点害羞,反而大气调皮。容意听到他们青梅竹马,只是羡慕,她可是连阿姨都没见过一面呢。

她愣神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心里还没来得及告诉自己不要拧过头去看,可她条件反射般已经转过头去寻找了,本能一般,不需要思考便做出的反应。

偌大的餐厅区一个个卡座,慵懒的爵士调调还在这个空间中转动,她的心却砰砰地跳得极快,身体的每一条神经都像是绷紧到了几点,连气都来不及换,左右拧转着头在昏暗的大厅中寻找。

可是都没有,没有她,也没有那个人。神秘暗调色彩中闪动的人影,都没有他。她绷紧的身体忽然就放松了,或许是听错了,或许叫的人根本不是他……那么多的或许,她只是希望或许他真的是回来了。她从来不贪心,哪怕给她远远地望一眼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