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1)

她也是一僵,脸上的表情变化微妙,似是努力抽动着嘴角,说话都带着些结巴了,“开玩笑啦,我的意思是……既然孩子这么可爱,以后有空就生一个呗。”说完她又后悔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说的什么话?还有邀请人家生孩子的事?“不是,其实我的意思就是……反正就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越来越词不达意的容某人彻底的当机掉。

“你觉得我会有什么意思?”李汐笑了笑,似是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表情淡淡。结婚生子这些事情,的确不在他的计划内,即使年岁渐长,家里逼得紧了总还有大哥在上面顶着,他乐得游戏人生,倒真的没有想过。

她脸色一凝,红晕已然褪去,站起来默默整理好自己的衣领,看了下手机清了清嗓子说,“我是时候下去了,下午公司还有事,拆石膏我就不来了,明天我过来接你出院。”说完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匆匆出去了。他只是看着她今天的些微失常,若有所思。

在等着她的古悦早已不耐烦了,在妇产科里打电话过来说,“你倒是去哪上洗手间啊?不是说让我陪你回家收拾东西吗?下午还要上班呢。”

“我已经下来了,就在一楼大堂等吧。”她简单地回了两句,电梯已经到达一楼了。在大堂里等着古悦,百无聊赖一眼看出医院的花园里,零零星星下着小雨,一辆黑色的奥迪驶入雨廊进入她的视野。车倒不见得是多豪华,普普通通的A6,规规矩矩的号码,只是一群西装革履貌似领导的人物都在雨廊前等着,她认得其中一个副院长,李汐刚进来那会儿一天一回的嘘寒问暖,比人家主治医生还要着紧。

她正看着远处的司机下来给后座开门,正走近的古悦也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小雨说,“这大冷天就够折腾人了,再加上阴天下雨还让不让人活啊?”容意转过身来笑着问,“当初谁号称自己是屹立不倒的“北国之花”来着?”

“唉,年纪大了,受不了哇。”古悦打着冷战,赶紧上来挽着她的手,不停地磨蹭着取暖。两人走向大门时那一群人正走向电梯,古悦嘀咕着说,“刚才在电梯就听见些小护士抱怨说,不知道是不是上面有人下来突击检查,医院的领导大清早就回来开了个紧急会议……”

“是吗?”容意低声应了句,与那群人擦身而过时抬头看了看刚才从车后座下来的男人,的确长得挺好看的,眉目分明,眼睛深邃而明亮。她总觉得和谁的轮廓有点像,但是这男的脸部线条更为硬朗,正想的出神时竟对上了他的目光。她颤了一下,只觉得周围气温又凛然低了好几度,他冷峻的目光似是带着些探讨的意味,深邃得看不进风暴的尽头,两目相视让她有点紧张,不自觉地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离开他的高压视线,她松了一口气,自己明明没有做亏心事,但在那样的目光之下依然觉得强压在身无所适从。一出门便招招手,计程车才驶近就立刻钻进去了。

“哥,你怎么来了?”李汐抬头看见开门进来的人,不由得吃了个大惊,要不是还打着石膏恐怕就跳下床了。看着李潮的脸色,像是被吓得不轻,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

李潮本来是刚从墨尔本飞回来的,一路疲劳再加上担心他,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但看到他躺在床上,腿还打着石膏,一副可怜兮兮等着挨骂的样子,就算有气,也还是强压下去了,叹口气只是问了句,“腿还疼吗?”脸色已经恢复平静而从容。

李汐摇头,勉强挤出个笑容应付着,“下午拆了石膏,明天就出院了。”

“还嬉皮笑脸?这样的事可以开玩笑吗?瞒着家里不说,连我也给瞒了?”他这大半个月一直在澳洲,要不是忙昏了头忘了留意他的事情,也不会这时才知道。现在想想才知道有多凶险,连外国的媒体都煞有其事地报道了那场雪灾,那么多人被困他竟然还瞒着所有人进大山去。这幅为人兄长的样子多多少少对李汐有点震慑力,见他敛了笑容,李潮接着教训他说,“直接绕过人家市里头擅自让军区那边临时调动了人马往那赶,又给不出理由,下面的人自然是人心惶惶。两边的头儿都差点闹翻了,这么大动静你是要闹给谁看?”军区里的人岂是傻子,什么人让他们干了些什么事,点点滴滴记录在案。地方有地方的规矩,虽然不敢说些什么,但被有心人一闹起来传回北京也是不好听的。

李汐听着他的话,沉默了会儿才问,“爸也知道了?”

“他要知道了,你还能在这逍遥快活?”他的口气缓了下来,不复刚才的激动。其实也是担心他,汐子的性子他们知道,一家人就怕他哪天出了什么事儿也不肯往家里说,聪明反被聪明误。良久才说了句,“爸这几年身体不好,别老惹他发火。都这么大的人,总该清楚有些事,玩儿过后就算了,别像个孩子似的。”很早之前他就看过她的照片,刚才在医院大堂里遇到她时也就看了一眼,不见得有多漂亮,看调查回来的资料背景,和单家的女婿有过瓜葛又纠缠不清。这种女人他看过一眼就算了,也知道汐子玩性一来也难免会做些荒唐事。

却不想到李汐脸色一沉,“谁跟个小孩似的?是你们老要把我当小孩看着管着,你都说我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肯定有自己的分寸。反正这事儿不是玩……”他是有些恼了,连声音都提高了点。

他是知道这弟弟性格的,也不在这话头上多说些什么,又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什么的,转头又赶着上飞机了。出去时看到他laptop屏幕上,各大媒体猜测S&D和单宁合作闹的沸沸扬扬的新闻,只是语气深长地说了一句,“戒急用忍。”

四个字里头隐含了上头多少的风波,牵扯到后面就不仅仅是一个单宁或者MRG,而李汐只是笑了笑,狭长的眼角飞扬,“独孤求败”这种事,不久为之还是有些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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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容意,你这房子还真不错的啊。”古悦推开阳台的玻璃门向外望,视野还算开阔,在这座城市里,这样的阳台已经是多少家庭梦寐以求多久了的。

容意扯了扯嘴角,弯腰收拾好桌子上的杂物,嘀咕着,“当然不错,这可是我薪水的二分之一了。”即使是说说,心里还是一阵一阵地疼,白花花的银子啊。古悦觉得不可思议,楞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盯着她问,“不是李汐付钱的啊?”

容意倒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反问了一句,“我的家,凭什么他付钱啊?”古悦还想说什么,门铃却响了,她懒得理她,自顾自地去开门。原来是早前买的空气净化器送货上门,她签单,拆封检查货物有没有缺损。古悦却拿起说明书一个劲地看,嘴里叨念着,“四层过滤系统……有限过滤空气中的悬浮颗粒,甲醇,苯以及病菌,霉菌和病毒……任何直径超过20纳米的物质都休想逃过滤网……”到最后看看价格,狠狠地吸了口冷气,三千三百多。待那送货员走了她才扬起手中的单据问,“容意啊,你……这……”她简直都说不出话来了,要是以前的容意,估计就算送她这玩意儿她还嫌浪费电,二话不说就给扔了。

“室内空气污染已经被列入人类健康十大威胁的黑名单之一了。”她边解释边把这家伙移到角落,样子倒认真得很。

“又是因为李汐?”古悦拉她坐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他不能爬楼梯,所以要搬这家;要迁就他,于是浴室里面弄一大堆你自己不需要的扶手,哪怕那房东一再加价……还有,还有这个。”她指着那空气过滤器,“一个连有二十年历史的空调也舍不得更新换代,哪怕夏天热得睡不着不得不爬起来洗澡也让它苟延残喘的女人,花钱去买曾经嗤之以鼻说是最没有用的东西?”简直让她难以置信。

“两个人在一起肯定就要互相迁就的,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容意避开古悦逼人的眼光,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子上。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和他是什么关系?他又能给你什么关系?我不是说谁不能迁就谁,你们同居去谁的家睡也没有问题,只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将来?”李汐今天高兴到她这来睡,明天开心到别家睡,他可以无所谓,但容意却不行。她只怕哪一天李汐可以走的潇洒,容意还是六年前那不顾一切追着杨勉哭那傻样。

“我想好好地要一段属于自己的感情,好不容易找回那种感觉,我只是想再尝尝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是,他有钱,我也从不是倔强自以为是从不肯花男人钱的女权主义者,可是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开心就很好了,你们能不能别老用你们想要的强加在我身上,好不好?”她的眼睛隐隐带着湿意,仿佛是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了,才缓缓转过身去抱着古悦,“外面的风言风语我可以不在意,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总希望你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支持我的决定和选择。”她的身体疲软地靠着古悦,也似乎在找着一个依靠。

古悦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容意的下巴搁在她肩膀良久,她才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

第60章

今天果然如天气预报所说的一样,低温阴雨。从计程车下来开门时,刺骨的风一个劲的钻进衣领,她哆嗦着恨不得把整个人都缩进米白色的大衣中去。低头看看表,今天本是不用加班的,但昨晚交接工作时拷漏了一个文档,她只好大清早就回了公司一趟,幸好没见到杀人狂Vincent,再幸好路上不堵,过来这边不过二十多分钟。

十五楼依然空旷寂静,一路走过去,高跟鞋的声音明亮清晰。走到房门前却看到许俊恒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指间无意地玩弄着火机,盖子翻开阖上时金属碰撞的清脆声音在走廊中似有回音,而他的样子却沉默得甚至带点低迷,连明朗的五官也模糊了。

穿着白袍的医生声音很低,语气平静,“……总的来讲就是骨头的愈合情况不太理想,打着石膏时,他的腿又不能通过自主收缩肌肉进行有效的恢复锻炼,即使按摩充足作用也还是很有限的……”看到容意走近,谨慎地看了看许俊恒,而他只是抬眼微微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关节囊有点挛缩,复建期会比一般骨折病人长,至于什么时候能重新配戴支架,使用手杖,得视复健的效果而定……复健的过程也会比一般人来得艰辛,不过不过相信李先生能行的。”有些话点到即止,大家却心知肚明。医生说完后略给了个安慰的笑容和许俊恒点点头就走开了,走廊里又只剩下两个人。

她还在咀嚼着刚才医生的话,刚才一路赶着上来发热的身子很快地又冷却了,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房门,指尖冰凉。许俊恒大大地呼吸了一口气,把火机收进外套的袋子里,站了起来说,“你进去看看他吧。”说完便走向另一边,香烟从衣兜中掏出来又塞进去,心事重重的样子。

天色暗沉,房子里亮着一盏落地灯,床铺被收拾得整洁干净,昏黄落在一片白中,模糊了一些冰冷和死寂。李汐已经换了衣服,深灰色的双排扣长款大衣,拄着双拐站立在米白色的组合沙发旁,面朝窗外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他站得笔直,支撑点都落在左腿和两侧的拐杖,灯光洒落他身上,投在地上斜斜的影子拉得老长,似是和温暖的昏黄有点格格不入,显得孤单而冷清。

也许是没装支架的缘故,右腿瘦得令裤管看起来有点空,她的目光只是久久停留在那影子长长的腿上,看得她竟然有些心酸,胀胀的,像是有些东西忍不住迸了出来。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走过去从身后搂着他,她能感觉到箍着他的瞬间他身子轻轻一颤,嗅着呢子大衣上那股熟悉的薄荷味,也不说话,就是这么站着。

他回过神来,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刚才微凝的眉头渐渐放松,“你很喜欢这样抱人?”她轻轻地点头,而后又摇头,脸在他的衣物上磨蹭着,他嗤地笑了笑,“那到底是还是不是?”

“小时候爸爸老是背着我,后来习惯了撒娇的时候就这么搂着爸爸。不过爸爸身上有一种很强烈的男人气概,和你的不太一样……”她也笑,爸爸的味道带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偶尔夹杂着汗味,在烈日下蒸发着,那是农民最朴实的味道。

“认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原来你有恋父情节?”他戏谑地笑她,松了松撑着拐杖站立过久而发麻的手,趁着她也松开手的空档转过身又问,“你的意思是我没有男人味?”笑容依旧却有一丝乌云飘过。

她不作声,待他转过身来站稳后才又抱着他,脸贴着他的胸膛说,“其实我更喜欢这样抱,感觉胸腔起伏,听着心脏跳动的声音,觉得很近很近……”面对着面,一头栽进他的怀抱里,静静地倾听着呼吸和心跳,在那里寻找让人心安的旋律。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他低头看着她头顶的小漩涡,眉头更紧了些。

“那你也多给我点儿安全感啊……”她鼓着气嘀咕着,三天两头就进个医院啥的,折了腿瞒着她,有哮喘也不和她讲,她哪来的安全感啊?

“不就锻炼一下你的抗压能力么?”他施施然地走向门口,躺了这大半个月,身子还是虚着的,一步一步走得极慢,几乎是挪着蹭出步子的。

“什么时候开始复健训练?”她看着他艰难的行走姿势,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钻子轻轻钻入,细碎而极深的伤口。没理他半真半假的话,只说了这么一句,他却是顿了一下,眼角挑了挑,似是有点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随即回了一句,“看看再说吧……”

她看着他两侧拐杖,深沉无光的暗哑黑色烤漆。她总觉得他这个人有时也像这拐杖的颜色一样,阴沉而特意地努力让人忽略他的某些东西。

许俊恒看见李汐出来,本是倚着墙的,却倏地站直迎了上去,“Wiliam今天连线这边的高层开了个视频会议,他似乎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把S&D弄到手。”亚太区这几个月来的滑铁卢影响整个MRG的全球业绩,某咨询公司调查显示,客户对MRG的信心跌到最低谷,连带着公司的股票一路受挫,Wiliam下了绝杀令,也是迫不得已。只是李汐的态度不明,公司里也没人敢动,如今他们可是里外交迫,难做人啊。

“我说了不要动,谁要听他的,先调北美区去。”李汐看了一眼许俊恒,“明天我会回去亲自和他们说这件事,谁要待不住的,以后也不用留了。”眼睛中寒光渐露,要除外必先攘内,不听命令的士兵再怎么骁勇善战,毫无价值。

“你是说,有内鬼?”许俊恒也拿捏不好他的意思,只是仔细想想这么几个项目下来,单宁处处占尽先机,又的确让人怀疑,但是MRG的核心部分一直都是几个从美国就开始跟着李二的心腹,要真有那个心,跳槽那几个就已经全概括了。

“谁知道呢。”他笑了笑,只是低声应付着。这一行里,是敌是友,利益是唯一衡量的标准。人心难猜,说到底是欲望难填,他又没有读心术,哪可能知道明天谁会倒戈相对呢?想了想又说,“有些棋,走不到最后是看不着柳暗花明的,现在想再多也没用,还是再看看吧。”

他说得轻松,可许俊恒总觉得听着哪里不妥,但又不好问,还是一副懒散状说,“李二是谁啊?我们还能不信你吗?到时可是乐得见柳暗花明了!”世界上有些东西,如兄弟情,其实就不是利益可以衡量的。他们不是没经历过低谷,刚回国内时,一切从零开始,但因为相信,所以每一步依然都跟着他走得毫不犹豫。

容意走上来的时候看见两人会心一笑,满头问号之余不禁想起当初怀疑李汐和颜繁柏是一对gay,果然还是深受毒害的腐女一名,忍着笑又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起面前的这两个男人。李汐挑了挑眉头,“怎么了?”目光落在她笑得暧昧的脸上,而许俊恒则是识趣地先走一步了。

她岂敢在这个时候忤逆龙鳞,笑着摇摇头,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他的围巾,轻薄柔软的料子,有种暖洋洋的感觉。踮起脚尖绕在他脖子上,他很自然地低头配合,自然流露的默契让她有点喜上眉梢,很随意地挽过他的手问,“今天一整天不用上班,回去让容姑娘我好好安慰憋屈了大半个月的二爷您……”话只说了一半,手指触碰到冰凉的拐杖,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