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哄骗了,就去同她说个清楚。她若是还欢喜你,自会原谅你。若是不欢喜了,就在她身侧赖着。凡人都道好女怕缠郎,你为她既剖心又伤神,她一概不知,只念着你骗她的那些事,她如何能原谅你?”

燕承宇蓦地睁大了眸子,面上的酒气散了些许,紧捏着小衣的指骨似是泛了白。胸臆间滚过无数愁思,剪不断的团成一簇。

云鹤攥着他的前襟,又道:“大丈夫虽不该囿于儿女情长,然大丈夫顶天立地,自是能屈能伸的。你憋在心中怎也不说,她如何晓得?就该好好磨一下你这性子,若非本君瞧你可怜,一时莽撞作了你的知心好友晓得你是个什么人,怕是你这辈子都得孤寡下去……”

似醍醐灌顶,破开乌云重重,洒下旭日暖阳。燕承宇恍然醒悟,头也不回地就要冲出殿内。

“你好歹也要拾掇一下自个,瞧着像是去寻仇的,怎一点风情也不解……”云鹤强拉住他,絮絮叨叨地将他拾掇出了人样,才放走了人,还颇为贴心地遮掩了行踪。

0068 68.闭关

燕承宇寻来时,钰钰已闭关数月。

因而他只见到了一只百无聊赖的小白狐,痴痴望着洞府,神色很是忧愁。

年年每日里都端着个小杌子,藕节嫩臂支着下颌,殷切望着菩提树特为钰钰开辟出的一方洞府。

甫一见着许久未见的燕承宇,年年还有些陌生。她以身挡在洞府前,颇为戒备的望向燕承宇,身后的九尾张扬舞爪地舒展开。

面若冠玉的俊秀神君,不知所措的自怀中掏出好些特特带来给年年的玩物。他捧着一堆精致的物什,伸到年年面前,张了张唇哑声道:“年年,我、我是你爹爹,你忘了么?”

年年蹙着眉,凝神想了会才恍然大悟般,伸出白嫩的手指着燕承宇恼道:“你才不是我爹爹!”她想起那日睡醒后,就见阿娘坐在圈椅上怔怔出神,她唤了好几声才将阿娘唤回。

阿娘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半晌才踌躇着开口问她:“年年想要爹爹么?”

她自是不解的赖在阿娘怀中,蹭了蹭阿娘的下颌回道:“年年不是有爹爹了么?还是个神君爹爹,树爷爷说神君爹爹可威风了,旁人都怕爹爹,就像山中的小妖怕年年一样,所以年年也很是威风的……”

阿娘却是凝眉,柔夷轻抚着她发间的两团小狐耳,正色道:“没有爹爹了,我将你爹爹赶走了,年年可会怨我?”

她抖了抖耳朵,软滑的小手抱着阿娘的臂弯,抬眸在阿娘瘦削的下颌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年年不会怨阿娘的,定是爹、那人做了些惹怒阿娘的事,才会被阿娘赶走。”

她攥着小手,愤愤道:“那人竟还敢欺负阿娘,倘教我再碰他一回,定给娘亲出气。”

此刻,年年怒目望着燕承宇,龇牙咧嘴地瞪着他,“你竟还敢来寻阿娘!”

燕承宇不解她这陡然来得怒气,只得温声哄道:“你阿娘怎不在府中?可是出了什么事,是什么要紧事么,菩提树怎放心你一人在这处……”

他絮絮叨叨了好些问题,直砸得年年头昏眼花。但见他一副不似作伪的关切样,年年只好回他道:“阿娘闭关修炼了,你最好快些离开此处。若教阿娘晓得你还敢来这,定是会生气的。”

“阿娘说了将你赶走,就不会再原谅你了。诶”年年话音未落,就见燕承宇面色一变,修长的手指按着心口,剑眉深蹙着,一张薄唇泛了白。

俄而突然直冲她身后的洞府而去,瞧着分外急切。

她一时被燕承宇骇然的面色吓到,怔在一侧,由着他半截身子都入了结界内,才回过神来,藕臂紧攥着他的衣衫,大声吼道:“阿娘在闭关,你不能进去!”

燕承宇回眸,骨明大掌拢着衣袖上的藕臂。微俯身伸手在年年圆润的小脸上轻摸了摸,难得正色道:“小白应是闭关出了岔子,爹爹方才感应到了些许。若是再晚些进去,她许是会走火入魔。”

“年年,听爹爹的话。待爹爹进去后,马上将菩提树寻了来,命他在结界外护法。若是七日后还不见我出来,再将这枚玉佩传信给一位神君,他收到了信自会晓得该如何做。”

音落,燕承宇温柔地抱了一下年年,在她白茸的小狐耳上亲了亲,“爹爹此生最对不住的便是你阿娘。若是爹爹不在了,就好好替爹爹护着你阿娘可好?”

年年愣愣地颔首,燕承宇微展了笑,颠墨似的眸深凝了一眼懵懂的小狐后,便头也不回地直冲入结界内。

他心口的痛楚愈发灼热,喉间似有腥甜滚在唇齿间,五脏六腑都教烈火灼得寸步难行。

0069 69.喜欢你

白光一闪,下一瞬,燕承宇眼前便出现一座洞府。想是菩提树特辟出来的一座,里头极大,倒是个闭关修炼的好去处。

他身形极快地掠到上空,瞥过下方连绵不绝的林海,葳蕤树叶簌簌挡风,似碧海连天。

洞府中亦有日月变化,好教闭关之人能粗略算些时日。此刻,洞府内却是乌云密布,天雷滚滚。

似紫电凝成的长蛇直穿过云层,一道道穿透黑云,直劈向绵绵碧海中突兀亮起的一层白圈。

细密的汗珠滚至燕承宇长睫上,他紧抿着苍白的唇,身形若闪电似的直往那处白圈掠去。

五藏六府里的烈火愈发灼热,猎风阵阵吹起他的衣衫,须臾招子被偌大的白光覆盖住。

燕承宇垂眸,指尖凝了力,少顷泛着白光的屏障展了仅容一人过的罅隙。

俄而白色的衣衫落入腥风血雨中,萧风朔朔,拂的人身形陡然一个踉跄。

他勉力撑着身形,抬眸遥望,便见心念之人浑身裹着血雾。

浓重的黑气屡屡从血雾中散发,鼻尖微动,扑面而来的血腥里不意外携着恶臭的魔气。

燕承宇蹙眉,剑随心动,不由分说自腰间飞向血雾里,欲将钰钰身上的魔气尽数斩断。刀光剑影中,寒芒若冰径直穿透血雾。

他来不及深想,右手飞快地结了印。下一瞬,血雾里的魔气纷纷反噬涌入他体内。喉间猛地吐出血色,溅在白衣上似冬日里寒梅绽放。

眼见着身上裹着的魔气散了泰半,血雾中的白狐虚弱地伏在地上现了人形。

燕承宇的本命剑再次化作剑影,劈开已是不堪一击的血雾,裹着他和钰钰,将这结界一分为二,弥漫的魔气尽数被隔在剑影外。

钰钰身上的衣衫教雷劈得褴褛,乌发披散,阖着眸,瓷白小脸上不见往日的生动。燕承宇抑着神魂的痛楚,几步近前,紧抱着她。

面色苍白的人,眼睫微颤,似觉落在熟稔的怀中。她微张了眸,雾蒙的招子里依稀晃出一个人影。她缓缓地眨了眨眼,柔夷顺势攀住那人的臂弯。

恍惚间,听得那人用力地抱紧了她,急声唤着她的名字。钰钰咬着唇,觉得有些吵,她伸了手触在眼前的血窟窿上,怔愣片刻后方抬头看他,微摇着头问道:“你受伤了?”

燕承宇蹙着剑眉,柔劲的指骨轻缓的拂去钰钰面上的血污,露出她一张玉面,温声回道:“没有,你有没有事?”

她似是凝神想了会,半晌才道:“我,我应当是没有事的。”但见燕承宇神色紧张地关切看她,她又颇为正色的颔首应道:“我好像是突破了,身上也无什么不适的,你怎么在这里?”

燕承宇放下心来,温热的大掌轻抚上她的脸颊,指腹微微摩挲着掌下白嫩滑腻的肌肤,轻叹了口气笑道:“无事便好。”

“你为何会在这里,是怨我没有救了你阿娜才打扮成这般来吓我不成?你……你快走,他们、他们晓得我不是公主了。你快跑,不用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