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宇没理会他,取过玉瓶就要将人赶出去。累得小侍挡在云鹤面前,听他喋喋不休,好一阵破口大骂自家神君狼心狗肺卸磨杀驴。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涂山又过了几个秋,山野间鸟语花香,虫鸣不歇。燕承宇赶至涂山时,却是不见原先那棵郁郁葱葱的菩提老树。他蹙眉在四野梭巡,好不容易抓了个初开灵智的小妖。

小妖战战兢兢地现了身,教他神君的天人气势压得跪伏在地抖若筛糠。燕承宇懒与小妖多费唇舌,只问了问可曾见过山中的九尾白狐。小妖立时颔首,声音发颤面色惊恐地偷觑他道:“见、见过的……”

燕承宇见着小妖比之方才更为颤栗,狐疑问道:“那你可知她在何处?”小妖颤着手,约莫指了个方向,“神君往这处去,想是能见到。”

燕承宇抬眸瞥了眼远处葱郁的山野,“你同本君一道去。”小妖闻言霎时惊吓地幻作原形,一下子晕倒在地,气若游丝道:“神君恕罪,小妖不敢再去惹那混世魔王……”

燕承宇瞥了眼小妖,心中急切地想见上钰钰一面,自也懒与计较。依着小妖所指方向,疾行而去。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他余光似是瞥得一尾白狐隐在蓊郁花木间,毛绒狐脑蹭着坚实的树干,两只前蹄不停地扒拉着身侧的土。

他失笑一把提溜起白狐后颈,骨明的大掌落在白狐杂乱污糟的皮毛上,将她轻轻抱起,遒劲的指骨顺着油亮的皮毛划至狐脑,在她颇为怔忪的狐眼上轻点了点,笑道:“怎这般顽皮?”

小狐狐眼圆睁,白毛竖起,当即扫着狐尾欲挣扎跳脱。然燕承宇紧拢着她的四肢,教她动弹不得。

小狐愤愤地弓起狐身,张唇在他修长的指骨上狠咬了一口,却见这男人眉眼依旧岿然不动,含笑着轻抚上她引以为傲的一身油亮皮毛。她羞恼地瞪了眼男人,向着他龇牙咧嘴地啾啾叫唤几声煞是愤愤不平。

燕承宇笑着在她身上轻凝了灵力。

电石火光间,便见怀中的白狐幻作一垂髫小儿。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被绾成了可爱俏皮的双髻,白皙娇嫩的脸蛋上,几缕碎发懒贴在额间。正眨着一双灵动狡黠的小圆眼,眼底闪着丝茫然怒意瞥向他。小巧玲珑的秀鼻下,一张嫣红水润的小嘴儿轻嘟起。

她呲牙皱鼻地朝着燕承宇很是凶猛地自齿缝间挤出声儿来:“何处来的小妖?晓不晓得本狐是这涂山最为威猛的凶兽,你再不放开本狐,本狐就要你好看!”

小狐软糯的声音犹显稚嫩,言语却故作凶猛。燕承宇忍俊不禁,在她绾起的俏皮双髻上轻捏了捏,温声笑问:“你可识得钰钰,她同你一般亦是只九尾白狐。我方才是认错了狐,同你道个不是可好?”

小狐圆润的眼珠轻晃波澜,她垂眸轻哼了一声,“本狐才不认得什么钰钰,你这小妖许是寻错山头了。”她自燕承宇怀中挣脱,觑了眼又道:“既是寻错了狐,那本狐也不与你这小妖计较了。”言罢,她逃也似地蹿入了葳蕤树丛中,须臾就不见了踪影。

燕承宇牵唇失笑,缠在小狐身上的灵力隐隐为他指了个方向。他闲庭漫步地瞧着这小狐在山野中胡窜,许久才勾住了脚步似的停在一处。

燕承宇悄然跟上,终是见着了他几日前曾待上过几个时辰的洞府,才止了步子,在洞府外稍稍整理了仪容,便轻推洞门而入。

他方要启唇唤上一句小白,却听得里侧传来那软糯的声儿愤愤道:“阿娘阿娘,我方才见得一陌生的小妖同我打探你。阿娘可是在外又惹了什么祸事?若是教树爷爷晓得了,我这回可不帮你受罚了……”

“好年年,乖年年,阿娘的心肝甜蜜饯儿,你怎能不帮阿娘呢?”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徐徐压入耳侧,教燕承宇愕然杵在洞府前,颠墨似的招子不可置信地望向那洞内巧笑倩兮的女子和她怀中娇憨的垂髫稚童。

0061 61.真乃神人(2500+有珠珠就有动力)

燕承宇是被两只白狐一通抓挠赶出洞府的,他素色的长衫上左一爪子右一爪子,瞧起来颇为狼狈。

在这节骨眼上,钰钰意外的灵敏,一手护着龇牙咧嘴的小狐,一手凝着灵气横在胸前指着燕承宇破口大骂:“好你个负心汉,竟还没脸没皮地找上门来,是瞧着我涂山九尾狐好欺负不成?我管你劳什子夫人夫君的,莫让我再瞧见你,不然我见你一回打你一回,还不快些滚!”

许是年年也在衬着自己,钰钰胆子渐而大了起来,愤愤不平地:“就算你是个神君,我也照撵不误,莫要以我不敢。诚然你也算是这狐崽子的阿爹,但你这般的负心汉还是当做仙去了为好……”

燕承宇一言不发地看着两只白狐,半晌,才从袖中取了玉瓶放在掌心,递予她道:“这是护、凝神丹,予你修行有益。小白,我去去便回,定会与你个交代。”

钰钰一听这人非要唤自己小白不说,还置若罔闻,将自己方才那番话当做耳旁风。一下子便蹿起了怒火,直冲天灵盖。她气得狐耳直立,招子盈着愠怒,指尖凝着的灵力唰唰几声,须臾就教那素色的长衫破了几个口子,囫囵折在燕承宇身上,半露着他健硕如山峦似的胸腹。

燕承宇潋滟的眸子盈盈望向她,胸腹上沟堑着山峦起伏似的肌肉,破碎的衣衫半掩风情。钰钰一时怔住,毛绒耳尖微起了热意,招子直勾勾地盯着他肌理分明的胸腹上,怎也移不开眼。

“阿娘?阿娘?阿娘!”小狐年年勾着她一截臂弯,轻晃唤道。钰钰猛地回过神,绯红着瓷白小脸,神色尬尬地移开眸光,垂首轻揉着鼻子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还不快滚!”

燕承宇含笑着应了声,掌中的玉瓶咻地一声便塞进了钰钰怀中。俄而头也不回地便没了影,钰钰一腔话卡在喉间,顿了片刻,才缓缓俯下身揉捏着小白狐的两团绵软狐耳。

她蔼声嘱托道:“倘若往后你再见了这人,可得躲远一些。我原也没料到那负心汉竟会是个神君。从前你树爷爷还曾训诫我整日里耀武扬威,在这涂山为非作歹,言说若是有朝一日教我飞升成了仙子,怕也是会将天庭搅得风雨飘摇。我很是不信,连那等子负心汉都能在四海八荒作了道貌岸然的神君,怎这天庭还是岿然不动,怕是你树爷爷胡诌骗我呢。”

年年依偎在阿娘温软的怀抱中,乖巧地颔首应下。还煞是坚毅的将一双狐爪攥成了拳,在钰钰眼前晃了晃,小奶音愤愤道:“倘他下回再出现,我就教他好生吃了我这一拳。”

钰钰噗嗤轻笑,抓着她的小爪子在唇齿间轻咬了一口:“是这般吃不成?”自觉气势嚣张的小狐当即炸了毛,狐耳颇为威风凛凛地抖了抖,微恼觑了眼眸含笑意的阿娘。

“坏阿娘!本小狐双拳在这涂山难有敌手,可是很威猛的。只肖本狐嗷一嗓子,寻常小妖可不敢近前。”

钰钰佯做惊诧地挑了眉,赞叹不已:“不愧是阿娘的心肝甜蜜饯儿,年年真真是这涂山最为威猛的小狐了。只有这般临危不惧,气势非凡的小狐才是当之无愧的涂山山霸!”

不过四五岁的小狐很是受用,她骄矜地颔首牵笑以应。甜糯的小奶音低低压入钰钰耳侧,狐疑问道:“那他被阿娘喝退了,还会再来么?”

小狐年岁尚小,还未称霸这涂山时也曾教妖斥骂道是个爹不养娘不教的小痞狐。现下晓得了自己原也是有个作了神君的爹爹,私心里还是希冀着能将爹爹这神君的名号在涂山里溜上一圈,好教那些没眼色的瞧瞧。

然也仅此而已,她同阿娘还是勠力同心的。

钰钰面无表情地道:“那我定要他好瞧!”年年讪讪地止了话,抱着香香软软的阿娘好一番撒娇,直哄得钰钰眉开眼笑,柔夷捏着掌中的狐耳散了不少郁气。

再说燕承宇转身便去寻了菩提树,他一转温和的神色,盈着积威已久的天神气势,强压的菩提老树不得不颤颤巍巍地现了身行。面色讪讪地抚着白须,菩提叶挡风簌簌,“小老儿见过神君。”

“怎么回事?”燕承宇凝着眉,无澜的眸轻瞥了眼菩提树,教这老树油然而生畏惧之意,心下不觉叹道不愧是四海八荒都要敬上一敬的战神,便是失了半颗玲珑心散了半数修为,亦能教人不敢小觑。

菩提树抖着枝叶,怯怯道:“一如神君所见,钰钰醒时只依稀记得雷劫之事。小老儿亦是自神君走后,才算得钰钰腹中神胎已结。只神君不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小老儿算不得神君何时再寻来,只得哄骗钰钰一番。许是她不解小老儿意,误会了什么,还望神君见谅。”

燕承宇见这老树言辞闪烁,神色讪讪,自也料到便是这小老儿在钰钰面前编排了些什么,才累得他无颜得见娇软可人的夫人和精灵古怪的小女。

他凉笑几声,笑得菩提树一树枝叶簌簌晃动,舌尖攒了好些话欲要辩解什么,就见方才还骇人的气势猝然消散,连身影都不见了。菩提树很是诧然地睁大了一双招子,眼睫扑簌数下,疑是自己迷了心窍。

燕承宇飞回神殿时,云鹤仍在殿外嚷嚷。他抻直了颈子,抓着苦不堪言的小侍一番说理,玉铸的扇骨轻点着小侍的肩,那模样倘是教恋慕于他的一众仙子瞧见了,许是会匪夷所思。

他面色淡然地朝着云鹤面门一指,霎时就教他自诩四海八荒少有的俊容上凝了指印,“进。”云鹤冷笑两声,朝着舒缓了一口气的小侍,嗤道:“好生瞧瞧你家神君这幅样子,将本君赶了不过半盏茶的时辰,便要求着本君再进,本君岂是这般好欺负的?”

说罢,他一双革靴很是自然地再度踏入殿中。指骨拂开玉扇,神色慵懒的倚在圈椅上,轻扇了扇他额前的几缕碎发,笑道:“神君好大的威风,连娇气也说不得了。”

燕承宇抬眸睨了他一回,懒与他计较,斟酌着含了一口茶悠悠道:“倘有一女子你先前曾诓骗了她,现下你想着,该如何哄回她是好?你会如何?”

云鹤教他这番话砸的云里雾里的,想也不想地忙驳他,“倾慕本君的仙子不胜枚举,本君只肖唤上一声,多的是貌美小仙自荐枕席,何须本君……”

他愣了愣,又瞧了瞧燕承宇隐有不虞的面色,瞬时悟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微不可查的倾了倾身,凑近燕承宇正了神色道:“你既是诓骗了这女子,又是如何骗的?这哄女子的法子,虽是俯拾皆是,却也得讲究着用法。”

“你随意拣一个说说便是。”燕承宇沉着面色,又道:“非是本君诓骗了女子。”

云鹤忍俊不禁,觑他神色愈发不虞,忙轻咳了一声,取过玉扇遮着自己眉眼间的笑意道:“这最为简便的法子,不外乎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自是如何诓骗的,就教她也这般诓骗回来,许就会解了气,自是和和美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