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宇微不可查的扬了扬眉,将她抱了起来,笑着拣了湿帕在她的白毛上,“都说狐狸狡诈,你这只真是……”
钰钰抬起眼皮瞧了瞧燕承宇,瞥过他唇角的戏谑,便知他隐去的不是什么好话。
又羞又恼,奈何四只爪子都教这人拢在掌心,她只得偃旗息鼓,啾啾叫了几声以示自己恼了。
燕承宇只当这只蠢狐狸在撒娇,擦拭干净后便收了手,又命下属在今日捕的猎物中寻了几块生肉给他。
钰钰眼瞧着高大威猛的蛮族大汉,忽然掀开帘子,提着几块鲜血淋漓的生肉走进毡帐。
她不可置信地扫了扫燕承宇,见着他接过生肉徐徐逼近她,惊恐地后退几步,也不顾自己的爪子还有伤口,步伐略显凌乱。
燕承宇慢悠悠地举起手中的生肉,钰钰原以为这人又要吓她,譬如说些若是再恃宠而骄,拎不清狐狸脑袋,就有如此肉,狐生不再。
却见他蹲在她身前,视线扫向手中的肉,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割了一小块递至她眼前,“吃吧。”
钰钰惊恐未定,颠颠晃晃地瘸着一个爪子又后撤几步,又默默地将头扭至一旁。
她很发愁,口不能言便不大好告诉这人,她一介妖修,早就不是未开智的小狐狸,没烤熟的肉她可咽不下口。
好在这凡人男子颇有眼色,刀尖戳着一小块肉晃了晃,问她:“不喜生肉?”
钰钰点了点头,无意瞥见账外的篝火,倏地双眸一亮,嘴中啾啾叫着,忍着爪子的伤口痛,三只爪子铆足了劲奔向篝火,围着火光打转。
还未等她雀跃完,后颈子忽而教人提了起来。
钰钰动了动身子,叫着转身瞧燕承宇。
她好不容易见了火,原想着要好好提示燕承宇,自己想吃烤肉。
却见燕承宇面色不善地将她提溜回了毡帐。
钰钰怯怯的垂下耳朵,敏锐的察觉到燕承宇的几丝怒气,她有些委屈地抬起湿漉漉的眸子软软地叫了几声。
燕承宇神色不变,目光幽深地扫了眼她的爪子,似笑非笑道:“本王今日还没有加餐的打算。”
钰钰转过身背对着燕承宇,四只爪子都被她一身白皮护住,整只狐蜷缩在一起,煞是可怜的模样。
燕承宇凉声笑了笑,“明日说不定就有了。”
钰钰汗毛竖起,忙转过身,眼泪汪汪地朝他挪过去,嘴中呜呜了两声,她没有什么讨好人的经验,囫囵学了个样,十分地滑稽。
燕承宇教她逗笑,面色却依然板着,大掌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拍了几下,喝她,“在这待着。”
钰钰伸出爪子撩拨了几下燕承宇的袍子。
燕承宇见此瞟了她一眼,悠悠道:“本王又想加餐了。”
钰钰动也不敢动,迅速收回爪子,蜷缩在绒毯上佯装自己睡着了,是个无甚威胁乖巧得当的好狐狸。
一只同她这般的好狐狸是不值当被吃得。
0003 3.小白?
燕承宇纹丝不动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果真乖巧地趴在绒毯上,眉目间掠过一抹笑意。
他伸手拿过一旁的外袍,盖在钰钰身上,声音不容置喙道:“盖着,不许动。”
而后转身出了毡帐。
钰钰不敢抬眸去瞧,狐耳颤着往外伸了伸,耳闻这帐中只余她一人,不由松懈了下来。
在外袍下舒展了身子,鼻尖蹭了蹭燕承宇的衣物,是清冽的松香味,不似那大汉身上的臭味。
钰钰舒服的喟叹一声,懒搭着外袍。
她一时有些犹疑,不晓得该不该就此逃窜而出。然她妖丹遗失,灵力全无,爪子还伤了一只,腹中的馋虫也教那篝火引诱而出,委实难捱。
她间或又想着燕承宇去了何处,这男人虽说远不如外头那群蛮族凶神恶煞高大威猛,但是他沉着面色的模样比那山中猛虎都要骇人几分。
钰钰想着想着便入了梦,双眼迷迷糊糊地眨起水雾,爪子扒着燕承宇的外袍不放。
燕承宇端着烤好的肉进了账内,就见活泼的白狐抱着他的外袍蜷缩在绒毯上,已是轻微起了鼾声,倒是睡得正香。
他不由地放轻了步子,将烤肉置在一旁,无声地坐在白狐身旁,眼底闪过促狭的笑意。
骨节分明的大掌顺着狐狸的白毛,掌下毛绒的触感甚是熨帖进他心里。
他虽是蛮族的大王子,然他娘亲是身份卑微的汉女,意外之下由他父亲掠去王帐宠幸后便生下了他。
他只知娘亲姓燕,又粗浅读了几本汉人的文章,因而给自己取了汉名燕承宇。
言说品德高尚,然他不过是个狡诈之徒。
和亲的差事也是由他算计来得,一则是为了避嫌,二则是为了声望,归根结底不过是想要夺权罢了。
燕承宇垂下黑如深潭的眸子,蹙着眉将掌下鼾声频起的白狐给逗弄醒了,双指夹着她的狐狸耳朵,恶劣地晃动。
钰钰被搅了清梦,甚是委屈,双眸眨巴着,懵懂地望向燕承宇。
只见那人不知从何处递上一盘撒了孜然的烤肉,外焦里嫩,飘着香味争先恐后的拥入她鼻内。
钰钰双眼一亮,当即扔下手中的袍子,四只爪子扒拉过碗碟,垂着狐狸脑袋,撕咬着盘中的烤肉。
她吃得欢快便生生错过了燕承宇一闪而过的局促。
钰钰活了不说几千年,几百年还是有的。这几百年间,也不是没下山来凡间打过牙祭,吃过的食物她四只爪子都数不过来。
然今次这顿烤肉当真是她几百年狐生里,吃过的最好的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