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侧过头去,并不理会。

李陵扳过她,继续道:“咱们家这主母当了可就是一辈子的责任,想想你当初刚掌家时,那股子干劲儿,整夜整夜的理账啊,跟打了鸡血似的。”

静姝被李陵逗得破涕为笑,嘟囔着道:“你才像打鸡血了似的呢。”

李陵见妻子终于止住悲戚,他哄着她道:“走罢,今日我这将军也不当了,我陪着夫人去前厅理事去。”

静姝嗔了眼李陵:“我没事,你去忙罢,我不用你陪着的。”

李陵哄着她道:“不行,你今日气势明显不足,为夫担心你震慑不住底下的人,我今日帮你撑场面去。”

总是一本正经的李陵在静姝跟前做着搞笑夸张的动作:“你看,我到了议事厅,哎!我就往里面这么一坐,我保准那些个下人都老老实实的,没一个敢跟你偷奸耍滑。”

李陵揽过妻子,笑着道:“你今日只管狐假虎威便是。”

李陵牵着静姝的手到了议事厅,这个掌管着千军万马的将军坐在妻子身侧,像模像样的帮着静姝料理好这一日的家事后,他又牵着她的手走了出来。

处理完一番事务,静姝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李陵却是没有急着带妻子回清风苑,今日天气尚好,他牵着她的手将这偌大的镇国公府转了个遍。

“你看那藏书楼,是咱们家老祖随着大齐开国皇帝打下这天下时,被封为镇国公那年建造的,一晃已经有三百来年了罢。”

李陵牵着静姝的手,立在藏书楼下,他摸着那厚重的砖墙,说道:“你摸摸这墙有多坚固,怕是再有三百年亦是不会倒。”

静姝回道:“你们镇国公府世代以武力立家,倒是不曾想李家先祖这般重视子孙读书。”

李陵听了这话,嗔了眼妻子,更正道:“是‘咱们镇国公府’,我是李家第五代世子,你是第五代世子夫人,这镇国公府是我的,亦是你的。”

这话说到了静姝的心里,他看了眼李陵,嘴角弯了弯。

李陵仰望着这座历经了百余年风雨的藏书楼,对着妻子道:“咱们李家虽以武立家,但祖祖辈辈都是注重读书的,人只有读书才能知理,一个总领千军万马的将军统帅,必然要有过硬的功夫本事,但是若不能知理,是收服不住人心的。”

他看着妻子,继续道:“而且,读书亦是能让人内心真正强大起来,任是面对任何挫折都能做到不屈不挠。”

静姝哪里听不出李陵是在说她,他是想让她坚强振作起来。

静姝垂下头,眼角又忍不住湿润起来,她低声道:“道理我是都懂的,但于女子而言,生儿育女是多么重要的事,我居然有这样的缺憾,又怎能那么容易释怀。”

李陵揽过妻子,抬起她垂着的头,他看着她泪眼婆娑的双眸,问道:“你害怕我会因此嫌弃你?”

这个自然是静姝最在意的,她本就是高嫁李陵,如今又有这般缺陷,心里自然是没底的。

只是被李陵这般赤裸裸的问出来,她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李陵见她不语,缓缓道:“咱们两个自相识到成婚,已是快三年了,你对咱们俩的感情从来就没有我坚定。”

听他说出这样的话,静姝抬眸疑惑的看向李陵。

李陵解释道:“自从那年上元节灯会见了你,我为你弯腰拾帕起,我便是对你动了心,自那后,我便千方百计的打听着你的情况,我知你还未及笄,还未曾许配人家,心里便打定了主意,我李陵今生非你不娶。”

静姝虽知晓李陵在她落水前便已经对她倾心,但这样的话,李陵却是从未对她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过。

李陵看着妻子,笑着道:“只是倒是没想到还未等我跟祖母开口,你便落了水,又恰巧被我救了起来。那日我陪着祖母弟妹游湖,我家的船在与你家的船错开时,便见一人一头栽进了水中,听见你家仆妇喊着大小姐落水了,我知是你,便是想也不想的跳下去救你。”

提起旧事,李陵依旧是一脸的庆幸:“我正发愁如何与祖母说去你家提亲的事呢,如此一来,倒是省去了我的尴尬。”

说着,李陵逗静姝道:“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咱俩心有灵犀,你知我对这事难以对长辈启齿,便是故意落在水中,让我去救,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家里提了。”

第176章 李陵的劝慰2

静姝嗔了眼李陵:“我当初可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谁跟你心有灵犀了?我可更不会故意落水让你来救。”

李陵叹了口气:“你看罢,我就说嘛,从一开始就是我一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

他摸了摸妻子的头,继续道:“还有你刚嫁我那会,整日在我跟前低眉顺目的对我千般温柔万般顺从,我那时候也傻,就那样被你蒙蔽了,还以为你就是这般柔顺的性子呢。却是不曾想,后来你不知为何突然开了窍,这才原形毕露,显出本相。”

李陵睨着妻子,问道:“你刚嫁我那会,恐怕也是没有诚心与我过罢,你在我跟前百般顺从不过是想讨好我而已,又哪里有半分真心?”

当初她背着不惜毁掉闺节故意落水赖上李陵的骂名嫁进镇国公府,心里自然是不舒坦的,又哪里会顾得上对李陵用心,那些个柔顺之态,不过是出于愧疚和自保而为罢了。

静姝见李陵扒出旧账,他不服气的反驳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性子直,不知体贴我。你不懂得爱护我,我为何要与你交心?”

李陵回道;“所以我就说嘛,你对我就是不坚定。”

他辩解道:“我性子确实是直,也不懂女孩家的心思,刚成婚那会也不知怎样讨好你,不懂怎样爱护你。但我从始至终都是坚定的要与你好好相处,咱们即便是有矛盾,我也是想方设法的来化解、去改变,我心里想的一直都是跟你好好的过一辈子。”

他戳了戳妻子的额头:“而你呢,一遇到矛盾困难不是怀疑我,便是想着退缩,要么就是急着为自己寻退路,我说你没有我对婚姻坚定,还冤枉你了不成?”

静姝被李陵说得一阵心虚,她嘴硬道:“我哪里不坚定了,我待你亦是真心的,你莫要这样说我。”

李陵听了这话,他笑了笑,不依不饶的回道:“你还不承认吗?现下得知不能有孕,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难道能瞒过我?”

静姝垂着头,蚊子似的嘟囔着道:“我能怎么想,我是一心想为你诞育子嗣的,但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如今两位医者都说我不能有孕,恐怕我这辈子都不能为你生儿育女了。反正你若是不嫌弃我,我便好好跟你过就是了,你若是嫌弃了我,我也没办法。”

李陵笑着道:“你看看罢,你首先想的就是我会不会因此嫌弃你,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待过阵子,你便又要跟我离心,想着自己的退路了。”

知妻莫过夫,李陵说的没错,她自昨日得知自己不能有孕时,想的便是若是李陵嫌弃了她,她该如何自处。而且她仿佛笃定了,她若是一直生不出孩子,李陵早晚会厌弃她,即便是出于责任不休弃了她,也会令纳她人为他传宗接代。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笃定李陵会始终如一的待她。

李陵见小妻子闷闷的不肯说话,知晓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他也不恼,只是默默的拉起她的手,牵着她一步一步的登上了藏书楼。

他拉着她坐在楼顶,俯瞰着这雕廊画栋的国公府,李陵开口道:“武将极少有善终者,你且看父亲与周叔叔便知,父亲不到四十便病退了,周叔叔如今也才四十刚出头,亦是一身的伤病,因为常年带兵打仗,卧冰爬雪的,他每到阴天下雨,腿便是疼得不能动。”

“大齐还有一位能力才干不逊于父亲和周叔叔的将军,三十岁时在一次与敌军对垒时,不甚中了埋伏,撤军时身中数箭。虽被副官舍命救起,险险捡回了一条命,但因有一箭射进了脊柱,虽活了命,但人也废了。当年驰骋沙场威风凛凛的将军,年纪轻轻的便是瘫痪在床了。”

李陵叹了口气:“打仗便是拼命的事情,一场仗打下来,不知道要丢了多少性命,断胳膊少腿成了残疾的,更是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