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郁弗眼睛没睁,有气无力的道:“糊涂,你那小东西巴不得趁着这时候和他说明白呢,乾儿?进去,该骂就骂,该打就打,趁她病要她命。”

“姑祖母这就护上了。”霍无咎冷笑一声,推开碧纱橱的门就进去了,没一会儿?在里头服侍的凝香就被赶了出来。

一张镂雕龙凤呈祥花纹的架子?床,挂着青色鲛绡帐,铺陈着四?季花卉纹秋香色锦褥,彼时,秦桑靠在两个叠在一起的大圆枕上,盖着一张百蝶穿花刺绣薄被,乌发如云,垂在身前,素面白净,越发凸显出五官的妩媚艳丽来,这会儿?又才小产过,又添两分娇怜之态。

霍无咎在床前站定,背手?在后,居高临下睥睨,“你的过往我不介意,你清白与否,我自是知道的,我只当你昨日那一番话是气话,在姑祖母这里养两日就与我回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桑原本身子?紧绷着,两手?交缠在一起,此时却忽的放松下来,垂着眼道:“殿下何必自欺欺人,最?初和殿下在一起就是为了攀附,攀附上殿下才能进京,才能讨回公道,现如今我攀附殿下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真?的不想?继续欺骗下去。”

说到?这里,秦桑轻声一笑,“难不成殿下喜好与正常人不同,偏就喜欢骗子??可我现在有了尊贵的外祖母,又被封了乡君,此后定是要金盆洗手?的。”

霍无咎蓦的坐到?床沿,一把捏住秦桑的下巴,迫她仰起脸来,四?目相对,秦桑面带讥笑,霍无咎面如覆霜。

“听?清楚,我不介意你的过去,不要再故意激怒我!”

秦桑两手?一起用?力掰开他捏着她下巴的手?,风轻云淡的道:“郡王爷成了懦夫不成,你心里分明知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话,其?实每一次的哄骗,真?的十分耗费心神,以前为了母亲,不得不争宠,可是真?的太累了,现在就只想?过点悠闲自在的日子?,强扭的瓜不甜,前例就在跟前,郡王爷不要重蹈覆辙才好。”

霍无咎见她脸上神色凉薄透着不耐烦,只觉心口闷痛上涌,令他喘不上气,令他想?把眼前这个、这个该死的东西活吞了!

“我听?明白了,你现在就是一门心思想?离开我。”霍无咎森然一笑,“既然给你脸不要,就别怪我无情。”

秦桑从枕下摸出一把裁纸刀来,塞到?他手?里,拿着他的手?,把刀抵在自己脖子?上,直视他赤红滴泪的凤目,“我自知欺骗你是要付出代价的,若你偏要逼我跟你回去,不如杀了我。”

“你以为我还会不舍得吗!”

秦桑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捅,他颤抖着后撤,抵抗。

“秦桑,你竟狠心绝情至此!”

碧纱橱的动静闹大了,霍郁弗躺不住了,靸着鞋就和谢婉柔一块冲了进来,见二?人竟动了刀,霍郁弗连忙上前,“乾儿?住手?,你竟真?想?杀她不成!”

谢婉柔哭道:“郡王、郡王,她才落了胎,饶她这一遭吧。”

霍无咎抬起另外一只手?来,夺下裁纸刀扔在地上,抬起袖子?一抹泪,疾奔而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霍郁弗、谢婉柔这才看清,竟是秦桑握着霍无咎的手?要自己捅杀自己。

霍郁弗怒斥,“你疯了?!”

秦桑瘫软在圆枕上,这才捂着脸哭起来。

“当着他的面你怎么不哭,这会儿?哭给谁看!”霍郁弗气的头疼,怒声道:“搬把椅子?来,我倒要问?问?她究竟想?做什么!”

凝香凝玉连忙一起抬着一把玫瑰椅放到?霍郁弗身后,搀着她坐下。

又去搬来一个绣墩放在床前,请谢婉柔坐。

秦桑拿着帕子?擦眼睛,抽噎道:“秦秋月说那些话的时候,他松开了我的手?,看了我一眼。”

“这又怎么了?昨日堂上那么多人,他还能一直和你拉拉扯扯的不成。”

秦桑情绪低落的道:“那意味着,秦秋月的话在他心底撬开了一条缝。”

霍郁弗讥笑道:“你也太聪明了些。”

秦桑用?帕子?盖住流泪不止的眼睛,“倘若我没有这个察言观色的本事,在逍遥山庄,也不能哄得秦鲲认为我是可以待价而沽的宝贝。”

霍郁弗心口一窒,别开了头。

秦桑一声哽咽,又道:“我记得在我十三岁那年冬天,芙蓉河结了冰,没有商船过来,秦鲲许久没开张了,桌子?上好些日子?不见肉菜,夜晚,秦鲲在窗外徘徊,他的影子?像恶鬼,我和娘躲在被子?里,吓的瑟瑟发抖。自我记事起就活在恐惧之下,我带着娘逃出逍遥山庄就是逃离恐惧,可是、可是在我有孕后,我又经?历了那种恐惧。”

谢婉柔心中大恸,坐到?床边搂着秦桑默默垂泪。

霍郁弗怔住,“有孕了恐惧什么?你怀上皇嗣是喜事。”

“我怕我不能服侍他,他找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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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郁弗意味深长的看着秦桑,“由爱故生怖。”

秦桑故作?轻松一笑,“那又如何,他让我再次经?历了恐惧,我就逃离他,长痛不如短痛。我满打满算有十七岁吗,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已。若是没有昨日的那一番变故,我还会继续待在他身边经?营,可是天意向着我啊,我亲外祖母竟是你,回到?你身边我能过上没有恐惧的日子?吧?”

霍郁弗却已是怔住了,她忽然想?到?,嫁给谢安晏以后,谢安晏给她带来的痛苦远远大于那短暂的爱意,她为何从没想?过和离?是本朝从没有过和离公主的默认规则压迫,还是自己的偏执自负?就想?着,谢安晏是自己哭着喊着要嫁的,落子?无悔,竟就这么葬送了自己大半辈子??

“不值得啊。”

“你说什么?”

霍郁弗似哭似笑,定定望着秦桑,“回到?外祖母身边了,外祖母绝不会让你再过恐惧的日子?。”

秦桑放心了,长舒一口气,笑道:“那我再睡一会儿?吧,外祖母也再去躺着,咱们祖孙母女三个啊,都得好生修养一段日子?才好。”

霍郁弗轻轻点头,笑道:“是,我也躺着去。晚上让宋嬷嬷炖燕窝咱们吃。”

“我还想?吃芙蓉虾球,松鼠桂鱼,还有、还有桂花酒酿。”

霍郁弗满口答应,又一顿,看着谢婉柔道:“你想?吃什么?”

谢婉柔呆了呆,“我吃什么都行。”

霍郁弗和秦桑几乎是一起道:“不行,你点一样。”

祖孙俩相视一笑,都看着谢婉柔。

谢婉柔不好意思起来,“那就、就要一碗红烧肉,桑桑爱吃。”

秦桑佯装生气,加重语气,“娘,点你爱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