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偏唐装制式的西装, 华夏的古韵加深了归鸿身上沉稳的气质, 西装的版型又很好地勾勒出了青年人劲瘦有力的腰身, 琉璃灯光下，浅金色的云纹若隐若现，让青年显得如同古代地世家子弟一般, 华贵且有种难以接近的傲然。

光看气质, 绝不会有人认为这是个备受父亲冷落的落魄少爷。

陆枫是在察觉归鸿向着他们走来时发现自己看楞了的, 意识到他的目标是自己之后, 他的心跳开始完全失序，就像是坐在赛车上, 每次狂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来的心悸感。

一个模糊的念头从陆枫的脑海中滑过, 他却没能抓住, 心跳也像是突然被打了镇定剂，恢复了正常。

归鸿走到了陆枫面前，对方眼中变化的情绪他看得一清二楚，这种变化并不正常，归鸿眼神微闪，他想到了系统之前提过的降智光环相关，心里有了些猜测，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平静地端起了一旁的红酒，与归晋碰杯，很敷衍地喝了一口后称呼道：“父亲。”

“你来得有些迟了，主人家来得比客人晚可不像话。”归晋今天倒是有将西装好好穿着，可当他笑起来，上位者的威严和从底层爬上来的匪气微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骨子里也挡不住的痞气，“先来见过陆家的几位长辈。”

他丝毫没有提及是他放着归鸿自己处理前往宴会的事情，说着见过长辈的话，却又没有为归鸿介绍的意思。

今天归晋穿的是黑色西装，是归鸿往日里最常穿的颜色，以前归鸿穿这样的颜色，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是传统教育培养出来的帝心不可测的帝皇；归晋这样穿，则是从起义开始，一步步登上高位的枭雄暴君。

现在，一身白色西装的归鸿是古代世家的端雅公子，一身黑色西装的归晋就是现代社会的西装暴徒。

归鸿和归晋对视，清晰地看见了对方眼里的调笑与审视，归晋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归鸿的挑衅与刁难，也没掩饰他对归鸿现状的兴趣，和对归鸿接下来的反应的期待。

不管归晋这期待是正向的还是恶意的，归鸿都没有满足他的兴趣，归鸿将手中的酒杯转了个方向，和陆枫酒杯碰撞出清脆地声响：“又见面了，陆先生，我还以为以我们的年龄差，我们应该是平辈才对。”

“啊，嗯。”陆枫有些呆呆地和归鸿一起抿了一口酒，他发现归鸿和他喝酒似乎要比刚刚和归晋喝的时候认真不少，应该是错觉吧？

喝完了这口酒之后，陆枫感觉自己现在的思维好像比刚刚要快了不少，看着归鸿深黑的瞳仁，他微微侧身，给归鸿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大伯，陆彥，和我的表叔，陆丰。”

归鸿心中微动，虽然大伯也算得上是陆枫的直系亲属了，但到底算不上是至亲，而表叔，已经是个旁系了，他想到现在陆氏的掌舵人似乎是年事已高的陆老爷子，再看看归晋和陆彥之间的气氛……看来陆归两家这次的联姻里，还掺杂的别的利益交换。

虎王已老，幼虎空有虎王的看重，却无争霸的志向与实力，别的饿虎少不得有抢夺老虎王猎物的心思，甚至就连另一个族群的雄狮也对这只猎物虎视眈眈。

闪过这些念头只需要一瞬，归鸿不动声色地和两位“长辈”碰了下杯，喝酒的态度是和之前与归晋喝酒时差不多的敷衍。

表面的客套之后，陆家的这两位长辈也就不再多给归鸿眼神，继续去和归晋攀谈，而对他们的话题没什么兴趣的陆枫，除了被cue到时嗯嗯两声，也被孤立了出来。

但是和真正孤寡的归鸿不同，陆枫还是很受欢迎的，不管陆家再怎么暗流涌动，他也是陆老爷子最宠爱的晚辈。

于是陆枫刚从和归晋与长辈们的尬聊中单下来没多久，就又有不少人跑过来和陆枫搭讪了。

陆枫一边尽量周到地应付着，一边关注着归鸿的情况。然后陆枫的心里就有点不太舒服，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明明是这个比较中心的位置，宴会周围也围上来了不少人，可归鸿就孤伶伶地站着那里，宴会浮华，他却是无比清寂的。

等陆枫打发掉周围的人，音乐也刚好换了首新的，比起之前浪漫奢靡的华尔兹，这首显得比较热情欢快。趁着这首音乐，陆枫想要和归鸿搭一下话，哪怕只是浅显地聊上几句。

他刚刚踏出两步，却被突然伸出来的手给打断了。

事实上，归鸿完全不像陆枫想象的那样孤单可怜，相反，归鸿心情还可以，他很享受现在的清净。

虽然已经经历了两个世界，也习惯了将自己的私人空间与陆枫分享，但归鸿本质上还是个相当冷清，厌恶喧嚣的人，这难得清净的宴会也让归鸿难得在宴会上感到了舒适。更何况，这宴会上的葡萄酒品质也还不错。

他甚至还特意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几个想要和他搭讪的少爷小姐。

不过归鸿还是分了些注意力给陆枫的，察觉到陆枫想要和他聊天的意图之后，归鸿完全没有对待其他人那种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甚至还主动朝着陆枫那个人群喧嚣的位置走了几步。

归鸿肆无忌惮地展示着自己给予陆枫的特权。

但那突然伸出来的，很是不解风情的手，阻挡了陆枫走向归鸿的脚步的同时，也让归鸿的脚步停了下来。

看着突然跳出来作妖的归晋，归鸿头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不耐烦的情绪。

好烦，要不明天就收集证据把这货送进那个三餐全包的国家机关吧。

检测到宿主这个危险想法的系统大叫：「宿主，你不可以直接对世界主角出手。」

归鸿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知道。」

那边，陆枫有些不解地看着归晋，有些奇怪他是要做什么。

“刚好换了首音乐，要一起跳支舞吗？”归晋动作绅士，笑容却极具侵略性，他丝毫不担心自己会不会遭到拒绝。

也正如他预测的那样，陆枫抬起了手，显然是要答应他的邀约。

就在这时，归鸿走过来将喝完的酒杯放回了服务生手中的托盘上，而陆枫抬起来的手就这么恰到好处地放进了归鸿地臂弯里。

归鸿看着陆枫搭在自己臂弯里的手，他像是没有预料到这个发展一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他很是绅士地用另一只手执起陆枫这只手，邀舞的姿势如同中世纪的西欧贵族般优雅标准，神情礼貌谦虚，语音温和：“您想要和我跳一只舞吗？”

陆枫的手已经被归鸿给握住了，这个时候把手抽出来，是个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在他们这个圈里只有对待相当讨厌，以后也不打算过多交往的对象才会这么做。

而陆枫显然不想以后和归鸿的关系变得僵硬。

再有就是，陆枫在搭上归鸿的手臂时，之前着魔一般想要听从归晋的情绪已经消失了，如果不是归鸿握着他的手，是两人一起邀请他，他也会拒绝归晋，而选择归鸿。

归鸿也可以说是给陆枫递了个很不错的台阶了，陆枫现在顺势答应归鸿的邀约，在所有人眼里，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巧合，刚刚发出邀请的归晋，和支持归晋的陆家长辈，也都不至于太尴尬。

“我不太会这个……”直到被归鸿牵着手走进了舞池，陆枫才犹犹豫豫地提起了他并不太能够拿得出手的社交舞技术。

“没关系。”归鸿一只手已经搂住了陆枫的腰，引着陆枫把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他平静地安慰道，“我反应速度很快，不会被你踩到的。”

非常朴实无华的安慰了。

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简单实际的安慰，比起什么“我技术很好，可以带着你”“我相信你”“我可以教你”一类的话术，更能让陆枫放心得多。

归鸿虽然没有说出要带着陆枫跳舞的话，但是他的动作却是恰到好处，带着陆枫地每个脚步都精准地踩到了音乐的节拍上。

这是归鸿第一次邀请别人跳舞，但是交际舞一直都是他从小到大的必修课程中的一部分，不管是什么样的音乐他都可以跳得很好。

在他们周围跳舞的人渐渐变少，就算有人想要跳舞，也是在舞池的边缘，没有人会凑到他们身边，毕竟谁都不想被对比得笨手笨脚，毫无美感。

等到一支舞跳完，归鸿扶着有些微喘的陆枫，他将人搂得更紧了些，稍远一点看过来，两人就如同是在相拥。

归鸿的下颚轻轻蹭了蹭陆枫的颈侧，抬眸和归晋对视，眼神里是令人心惊的独占欲。狮王圈着自己的领地，任何企图靠近之人都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