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翟高武发来信息,问计江淮打算几点去,计江淮回了个“现在”,没想到翟高武也回了个“我也是现在。”
翟高武早就到餐厅了,他跟Mia和Stella正坐在等候厅里,他自拍了一张照片给乌以沉看,可惜乌以沉正开车,没空理会他。
这空中餐厅自六年前建好就一直很出名,30层高的楼栋,从下到上全都是消费娱乐场所,还是渡州市为数不多有停机坪的建筑,刚开业的时候翟高武还邀请过乌以沉去,但乌以沉觉得去这种地方还要穿正装真是太麻烦了,于是爽快地拒绝了。
现在空中餐厅已经不怎么吸引人了,价格贵菜式也一般,也就以前大家没什么见识的时候受欢迎些,现在也就小情侣约会的时候去,图个气氛。
等他们到达的时候,服务员就告诉他们现在太多客人了需要他们去等候厅稍等,乌以沉刚进等候厅就远远看见对面有个男的左拥右抱。他有点近视,没有看清脸,刚想发消息给翟高武,拿出手机来才看见翟高武发来的自拍。
乌以沉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翟高武穿着红底金纹的衬衫,外穿一件皮草大衣,他的两个女伴也穿得特别性感,裙子开衩到大腿,细长白嫩的腿大大方方露出来,头发都是专门做过的,耳环、项链和手饰上都镶了珠宝,各有各的别致。乌以沉坐在他们面前,惊喜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计江淮赶紧朝翟高武使眼色,好在翟高武也不想给乌以沉造成什么误会,便说:“巧合啊,真巧,平时谁爱来这种地方,都是为了今晚的烟花表演吧。”
乌以沉对计江淮很信任,并不会怀疑他们有私底下的交流,只以为是这餐厅到处打广告,翟高武和计江淮同时看到了而已。
等了十多分钟,服务员就来请翟高武和计江淮入场了,翟高武定的是要等很久的包厢,所以即使早来了也是这个时候进场。而计江淮选的是公共餐厅,等的时间自然短些。
这餐厅的装饰确实很高级,乌以沉也感觉很耐看, 拱形油画吊顶,欧式水晶吊灯,异形灯泡在墙边补充照明,墙柱嵌着玻璃壁画,深色的仿木质地板和白色纹理大理石拼接,餐厅的层高足有四米,超大型的一体式玻璃墙将窗外的景色一览无遗,餐厅内放着不吵耳的古典小提琴音乐,灯光的调度很适合,不至于刺眼又不显得昏暗。
服务员带着他们到一张双人餐桌上,计江淮和乌以沉都有些紧张,他们还是第一次在如此正式的场合吃饭。
前菜是黄油烤生蚝和蔬菜沙拉,计江淮一边吃一边偷偷看周围,周围的客人要么是一对情侣要么是一家子来吃,像他们这样两个大男人面对面吃年夜饭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主菜是澳洲和牛扒和肉酱意大利粉,还有一小盘鱼子酱土豆泥,计江淮和乌以沉都喜欢吃肉食,虽然这餐食分量少得可怜。
甜点是计江淮喜欢的冰淇淋,他都喜欢这种冰凉凉软糯糯的东西,他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天天都可以吃到炸鸡和冰淇淋,有夹心的冰淇淋就更好吃了!
服务员很周到,计江淮茶杯里的水稍微低于一半就有人上前来帮他倒水,计江淮下意识喝了几口,没过一会儿服务员又来给他倒满了。计江淮悄悄跟乌以沉说:“这服务太周到了,我好紧张。”
乌以沉的杯子也被倒满了好几次,他说:“我也这么觉得,下次我们去路边摊吃吧,这里太拘束了……”
窗外逐渐传来烟花的爆炸声,计江淮望了出去,不远处的海面上蹿起了金色的火花,每到过年过节海滩上都有大量的人在放烟花,无论是政府组织的还是个人出资买的,都噼里啪啦地亮如白昼,电视台也会把镜头对准那里进行网络直播,乌以沉偶尔在网上刷到过这个直播,但因为海边太远了而且很冷,所以一直都没有去现场看过。
九点了。烟花逐渐激烈,这场烟花会一直持续到凌晨,所以吃完饭再去看也??不着急,但计江淮却按捺不住,他像个好奇的小孩,烟花已经占据了他所有注意力,连碗里的冰淇淋融了也全然不知。
乌以沉看计江淮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便悄悄叫了服务员来结账,计江淮的买的餐票是套餐,春节特供双人套餐是888元,乌以沉觉得就这点分量的餐食,也算是贵的了。
餐厅在靠近窗户那边是一片酒吧区,可以点一杯小酒惬意地坐着看烟花,乌以沉去点了两杯度数低的莫吉托,计江淮选了个好位置,弧形的玻璃窗户能看到很广阔的景色,烟花从左至右占据了视角,接连不断的色彩和光亮调动着人的情绪,没有什么能抵得过烟花爆炸的一瞬。
乌以沉有点想上厕所,他让计江淮在原地稍等一下,计江淮光顾着用手机拍照,头也不回。
计江淮还是第一次在这么高这么好的位置看烟花,30层的楼高足有120米,而大型烟花的最高高度也就100米左右,坐在这里相当于与烟花平视,平时要仰头看的景色,现在可以俯视,而且烟花更大更鲜艳,可以看到罕见的烟花中心,从黑暗中迸发出一团白光,光芒四射后如蝴蝶破蛹般绽放出五彩的光。
计江淮看得人都呆住了,他感觉自己像漂浮在空中,人工制造的视觉艺术仿佛变成了觐见神明时的开场。
这时有人站在了计江淮身后,他以为是乌以沉回来了,但是那人一直没有坐下的意思,而且靠得很近,计江淮的九分注意力都在烟花上,只有些微的注意力察觉到了不安,身后的人贴得太近了,不像是被人群挤过来的,更像是故意贴着计江淮的。
计江淮正准备回头,肩膀却顶到了东西,那人俯下身体凑到了他脸边,计江淮忽然感觉一阵眩目,在瞳孔从远到近聚焦在眼前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头晕、胸闷、心慌、腿部肌肉紧绷、瞳孔放大,他的肩膀不自觉地缩起来,所有逃跑的准备在他看清眼前的人时就完成了,他听见那浑厚的、纯正的、仿佛从地狱里传出来的声音说:
“好久不见,小江。”
计江淮从凳子上摔出去,桌子上的高脚杯抖了抖,最后勉强站立在桌角。计江淮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快两米的男人,如一座大山,遮盖了吊顶的灯光,挡住了所有焰火的颜色,他那浅蓝色的眼睛,硬朗锋利的脸庞和亚麻色的头发,他的视线如箭般将计江淮的身体扎得千疮百孔。血液在沸腾,计江淮的本能在催促着他逃跑,他的心脏跳得很快,让他突然就气喘吁吁、脖子泛红,但他的腿脚和胳膊在发抖,他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明明可以逃跑,这里又是公共场所,他可以逃掉的,但长久以来的经验、绝望与恐惧又让他深刻地知道逃跑是没用的。
男人面带笑意,他居高临下地命令道:“你没事吧?站起来吧。”
计江淮哆哆嗦嗦地跪起来,周围的客人在看他,吧台的调酒师也看向他,计江淮感觉舌头都痉挛了,他没法发出声音,这也好,他害怕自己只能发出道歉和求饶。
计江淮出了一身冷汗,他头晕眼花,他只看到深色的餐厅木地板和那男人的裤腿皮鞋,计江淮觉得自己该磕头,向他磕头应该会放过自己吧,求求他放自己离开,求求他不要再盯着自己了。
计江淮仰头望向男人的脸,他的眼眶红了,头发扎进眼睛里了他也不敢拨开,他尊敬而卑微地喊了一声:“老师……”
男人的笑意未减,他的声音仿佛脱离了世界,直接传进了计江淮的脑海里,在震耳欲聋的烟花爆裂声中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小江,两年没见,你还活得好好的,真厉害。”
计江淮一听到“两年”,泪水就猛地涌出来,他想不出道歉以外的话,他语无伦次道:“对不起……老师……”
计江淮想起来了,四年前他曾经被这个男人买走,仅仅相处了两年之后,他又被抛弃了。现在又两年过去,他跟随了新的主人,有了更安定的生活,此时此刻他们再相遇,只需要几句称呼,计江淮就感觉这两年的和平尽是虚无的假象,一切都回到了两年前。
45
计江淮只知道老师的名字叫左丘章一,是俄罗斯和中国的混血,除此之外对他的家庭成员、年龄和职业一概不知,即使他们相处了两年,即使他们无数次交欢,计江淮也只能叫他“老师”。
冥塔的性奴会把调教师尊称作“老师”,“老师”会教他们性交和口交的技巧,磨炼他们忍受性快感的能力和身体素质,让他们见识各种各样的游戏方式,一般一位调教师会负责三个性奴,从“性奴”刚刚成为性奴开始,一直到性奴被买走,期间可能短至数月也可能长至数年,调教师会把性奴的身体状况详细地记录成文字、图片和视频,这些都会保存在性奴的个人档案里,直到性奴被买走的那一天再交给买主。为了保证数据的连贯性,很少会出现中途更换调教师的情况,但计江淮在进入冥塔的第二年就遇到了一位不同寻常的新老师,这位老师并不常来,但每次来都会干涉训练,似乎权力比常任调教师还要大,他并不冷漠,反而有种细致入微的温柔,计江淮在面对他时,心情总是又兴奋又紧张。
老师总是笑眯眯地,即使性奴的表现不尽人意,也会温柔地抚摸他们的头安慰他们。计江淮喜欢被摸摸头,他拼命做得比别人更好,在训练结束后摇着屁股来找老师要奖赏,时而是拥抱,时而是亲吻,计江淮沉沦于这微小的幸福中,很快就迷失了自己的身份,他本来不能说话,但在某次拥抱时,计江淮悄悄在老师脸边说:“如果老师能买下我就好了。”
计江淮本以为自己会因为说话而受罚,但事实上老师只是摸了摸他的头,不久之后老师便没有再出现了,计江淮失落了很久,直到某一天老师换了一件正装来,接待的调教师都对他十分恭敬,计江淮才明白他的另一重身份是冥塔的黑卡会员。
老师直接买下了计江淮和另一个智力有缺陷的性奴,计江淮当场激动得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他爬过去舔老师的鞋子以示忠诚,老师亲切地叫他“小江”。
跟老师在一起的第一年很高兴,老师住在很大的房子里,计江淮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穿衣服和用双腿行走,随心所欲地吃着喜欢的东西,还可以跟老师睡在一张床上,他疑惑同行的另一个性奴去哪里了,老师告诉他那个性奴生病了要住院,计江淮轻信了老师的话,便不再在意那个“情敌”。
生活在第二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师像变了一个人,虽然脸上依旧是温柔的微笑,但说出来的话和做出来的行为却让计江淮十分痛苦。老师开始用言语打压计江淮的人格,对计江淮进行极端的游戏,在计江淮出现小失误时施行非常严厉的惩罚,计江淮逐渐变得敏感和自卑,他开始躲避老师,但无济于事,他仍然受到了极其严苛的精神和肉体的折磨,计江淮哭着问老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老师却轻飘飘道:“只是玩腻了过家家游戏而已,现在来做点别的游戏吧。”
老师把计江淮带去一个秘密厨房,当着计江淮的面将那个“生病住院的性奴”以残忍的手法杀死了,尸体被几位蒙面厨师制成了菜宴端上老师的桌子,老师强硬让计江淮吃掉了一部分肉,并亲切地告诉计江淮他也会是下一道菜。
计江淮在那之后的一个月里每天都只能睡两、三个小时,他生怕自己一睡着就会被痛苦地杀死,身体好不容易到了极限昏迷过去,又会因为做噩梦而惊醒。
“杀人宴”之后的日子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太过于痛苦以至于大脑保护性地遗忘了很多记忆,就连最后因为什么而被老师送回冥塔也不记得了,总之计江淮没有成为盘中餐,他看似身体完好,实际千疮百孔,在冥塔里疗养了一年才稍微恢复过来,他鼓起勇气提出了解约,奇怪的是冥塔答应了他的解约请求,他奇迹般地摆脱了“性奴”的身份,之后便是遇到乌以沉的事情了。
离开老师的两年后,计江淮已经能冷静地安慰自己那段恶魔岁月都已过去,他对着乌以沉露出真心和笑容,对新生活满怀期望,烟花会为他送行,明日的晴天将是他的启程日,却不想老师再次出现,将他的希望拦腰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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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跪到什么时候?大家都在看着你呢。”左丘章一歪着头俯视地上的人,计江淮害怕得说不出话,浑身都软得根本动不了,周围好奇的客人都用看热闹的眼光看向计江淮,并小声猜测着这是什么谢罪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