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江淮扶着垫子坐起来,包间内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身上的汗水已经干透,垫子上也不见明显的污渍,他的义肢还摆在墙角,他快速地爬了过去,坐在地上穿好义肢后,他找了一条浴巾围住下体,然后鬼鬼祟祟地往房间外探头。

整个澡堂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只剩下工作人员在拿着水管和地刷在清洁,澡堂内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计江淮急匆匆从工作人员身边穿过,工作人员熟视无睹,只顾着将地上的浴巾捡起来丢进篮子里。

所有人都走了,小海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离开了,没有人叫醒计江淮,小海肯定觉得计江淮醒了也是个累赘,不如就把他丢在这里好了,反正最坏的后果也就是被睡奸了。

计江淮去了淋浴区,温水打在脸上时,计江淮的精神稍微清醒了,昨晚的事情他只隐隐约约记得几个片段,他在意识到这里是同性恋群炮地时醒了一下,但不知怎么的又继续了,后面他好像跟人无套内射了,但现在怎么掏也掏不出残液。计江淮将自己粗略地冲洗了一遍,然后走去了更衣区,更衣区里的柜子零散地开着,里面还挂着几件没人要的衣服,计江淮摸了摸脑袋,他不记得自己的衣服存在哪个柜子里了,他记得昨晚是跟小海的衣服放在一起,但现在小海走了,他也就不知道具体位置。

计江淮只能一个个柜子顺着找过去,更衣区有接近三百个柜子,他几乎每一个都打开来找了,最后他终于在一个半敞开的柜子里找到了他的衣服,他的衣服被凌乱地堆着,还散发着一股酒臭味,计江淮顾不上嫌弃,他赶紧把衣服裤子穿上了,但他一摸裤子就立马被瘪缩的裤袋吓白了脸,裤袋里只剩下一部小灵通、几张零钱和三包蓝色药丸,他那从小到大排好、叠好的一千块只剩下了几十块,计江淮赶紧在身上各处找了找,没有。他又挨个柜子打开来找,也没有。计江淮冒着冷汗,他将剩下来的零钱仔细数了数,一共是98元,要是按丢失的钱与药丸的数量来除算的话,每颗药丸是三百块。

计江淮知道这类兴奋剂的价位,他在灯塔里见过别人卖,太便宜了赚得少,太贵了又很难卖出去,所以一般是一、两百一颗,小海不会拿到特别好的货,所以小海根本就是故意抬高价强买强卖的。

计江淮顿时恨得肠子都青了,他哪会想到小海竟然敢偷钱,现在他不知道小海的真名也不知道小海的联系方式,报警的话很有可能把自己也送进去,所以计江淮只能怪自己识人不淑,活活被小海骗走了九百块。

计江淮对着这三颗药丸又恨又难受,他根本不想碰这种东西,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走错路了,他被小海强行喂的那一颗他就很后悔了,现在还要再处理这三颗。早知道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他昨晚吃完烧烤就应该回去的,或者喝完酒就应该回去的,不要搭理小海就好了,要是没有他一错再错,他也不至于要沦落到这种场地。

计江淮被气得头晕,是因为宿醉又因为磕了药,他用剩下的钱吃了一顿简单早餐,他的烂心情导致胃口不好,只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

计江淮只想着快点离开这里,生怕再晚一些又会被骗钱,他来之前还对樊澄有别样的印象,现在只剩下怨恨和后悔。回去的路上也并不顺利,不是坐过了站就是走错了路,他比来时时间多花了两个小时才回到渡州的村里,他一下车就有很多摩的师傅在揽客,计江淮迫不及待地要回去,从公交站到教堂的路不过两公里,摩的师傅就要收十五块钱,计江淮不想计较太多,他爽快地付了钱,当他看到远方的教堂圆顶时,他感动得都快要哭出来了,这里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樊澄太险恶了,他再也不想离开这里了。

计江淮推开了教堂的前院铁门,只是离开了一天一夜,他就感觉自己像走了很多年一样,一切都变得有些陌生起来,他穿过教堂跑去了后院,故意将楼梯踩得咚咚响,他用力推开客厅的门,车侑英正坐在沙发上,他一脸惊讶地看着计江淮,车侑英难以置信道:“你回来了?”

计江淮高兴地说:“我回来了!我坐错了公交,回来可费劲了。”

车侑英起身,他上下打量着计江淮,他还以为计江淮会离开很久,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他走近却意外闻到了一股酒臭味,他皱起眉头问:“你身上怎么一股酒味?”

计江淮敷衍道:“噢,我昨晚见到朋友了,我跟他去喝酒了。”

计江淮急匆匆地进了浴室想再洗一次澡,他发现浴室里的洗衣机正在洗着床单,可能是因为这几天都在下雨,而今天难得有太阳,所以车侑英趁天气好把床单和被套洗了。

计江淮把脏衣服随意丢在了脏衣盆里,他用着熟悉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将自己里里外外都狠狠搓了一遍。

计江淮的心里其实很紧张,他得找个借口让车侑英不再过问那一千块的事情,还有裤兜里的三颗药丸也要藏好,计江淮不舍得将它们丢掉,虽然是被强迫买的,但好歹三百块一颗,就算是用也肯定要用在合适的地方。

计江淮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把它们卖掉,但风险太大了,他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酒吧可以冒险,而且他不知道这些药的成分和功效,要是吃出问题了或者被警察抓到了他就麻烦了。

计江淮一边洗澡一边思考,他用自己干净的浴巾擦了身体,他不记得昨晚跟他无套的人有没有射进去,那群人跟小海这么熟,肯定都是经常打群炮的药贩子,即使是戴了套也有感染的风险,要是传染给计江淮,而计江淮又传染给车侑英可就不好了。

对了,钱的事就说是借给朋友了,反正车侑英也没法查证,之后再想办法打工赚回来。

计江淮擦完了身体才发现他急着进来忘记带换洗的衣服,于是他围着个浴巾就急匆匆出来了,他跑进房间里找衣服穿,完全没发现车侑英在他后脚就偷偷进了浴室。

车侑英见他来去匆匆的样子很是奇怪,计江淮太兴奋了,明明去的时候是那么情绪低落,怎么一个晚上回来就大变样了?

车侑英能理解计江淮跟朋友喝酒把心情喝好了,但他总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车侑英进浴室主要是想把洗好的床单拿去晒,但他在看到计江淮的那盆脏衣服时,却忍不住伸出了手。

计江淮在房间里换好了衣服,他扑进毛绒玩具堆里,把脸埋进了软乎乎的毛毛里,计江淮深吸了一口气,房间内重新充满了木质香味,他感觉心里放轻松了,柔软的毛绒托着他的身体,他有些疲倦。

这时,门被敲响了,计江淮叫了一声:“什么事?”车侑英开了门,他紧紧攥着拳头,手心打开之后,里面正是那三包蓝色的药丸,计江淮“蹭”地坐了起来,他紧张地扑过去要抢,车侑英直往后退,他高高举起手臂,面色沉重而愤怒,计江淮紧张地大喊着:“给我!”

车侑英的眉头皱起来,他也大喊着:“不给!你这是什么?!你说清楚!”

计江淮的手指在发抖,他怎么也没想到车侑英会发现他裤袋里的东西,他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车侑英是怎么知道的??

计江淮摆着双手喊道:“那不是、那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车侑英紧紧地捏着药袋子,他瞪大了眼睛,如尖针般的视线刺着计江淮的身体,他一字一句问:“那好,你告诉我,我给你那么多钱,为什么只剩下一点,其他的钱呢?”

计江淮支支吾吾道:“我借给朋友了,他、他急钱用,我跟他很熟的,他一定会还的,你不要担心,我会还给你的!还有之前的做义肢的费用、还有我住院的费用,我也一定会还给你的!”

车侑英听罢叹了一口气,眼神中泛起一阵淡淡的失望,他问:“那这些药是从哪来的,是你朋友给的吗?”

车侑英的语气似乎早就知道计江淮是这样没有道德底线的人,计江淮的心要痛得爆炸了,他不自觉哀求道:“我说了我不要的,但是他还是给我了,我、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塞进来的,我真的不知道……”

计江淮的手指在抽搐,眼睛也红了,他的话说得很真诚,车侑英不忍心完全不理睬他,车侑英问他:“那你打算把这些药怎么办?”

计江淮没想好怎么办,他知道这是违禁物,但他不想直接丢掉,这些药物带给他的愉悦是货真价实的,他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昨晚那不顾一切的自信与快乐了。计江淮说:“我、我还没想好,先留着吧,以后再做打算。你想想,随便丢掉的话会被人怀疑的吧?”

车侑英打断他的恳求,车侑英直截了当问他:“你吃过吗?”

计江淮有些害怕,他承认道:“吃过。”

计江淮接着解释道:“是他硬塞过来的,我不知道他是卖这种东西的!”

车侑英大声斥责道:“你怎么能吃这种东西!这是毒品啊,你别以为一颗就不会有事啊!”

计江淮连忙点点头,他激动地说:“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不会再吃了,我向你保证,这些东西我们一起想想怎么办好吗?”

车侑英又叹了一口气,问道:“既然你吃过,那你告诉我是有什么效果的。”

计江淮回忆道:“就,感觉心情很好,很兴奋,很开心。”

车侑英盯着他,又问:“你……你没有做什么事吧?你还记得昨晚吃完了之后干了什么吗?”

计江淮不想让车侑英觉得他恶心,便说:“我不记得了,最后醒来的时候是在路边。”

车侑英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计江淮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发抖,他从来没有因为随口说出的谎言而紧张到无法呼吸,他全身心都在拒绝着对车侑英说谎,但他依旧下意识隐藏了事实。

车侑英从他的不确定中察觉到了异常,车侑英往前了一步,他们的身高相似,车侑英却能清楚地看到计江淮低下的头顶,车侑英认真说:“计江淮,你不要对我撒谎。”

计江淮的身体激跳了一下,他咬紧了嘴唇,不让身体有更多应激的反应,车侑英跟他贴得很近,眼睛里满是计江淮不敢面对的审视,计江淮不敢抬头看,光是车侑英扫来的视线就足以让他感觉像被子弹穿过胸膛。

计江淮的心脏要跳出来了,他依赖着谎言而活,如果说谎能让情况变得好一些,能让对方和自己都好一些时,那么他会毫不犹豫把真实藏进心里。计江淮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谎言,他骗了车侑英,浪费了车侑英对他的信任。

车侑英在计江淮眼前轻轻过了一次呼吸,他退了回去,淡淡地说了一句:“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去的。”

眼泪在意料之外迅速地到达了计江淮的眼眶,泪水安静地从眼睛流到了嘴角,渗进嘴唇的眼泪沾湿了味蕾,计江淮泡在了咸的眼泪里。他说的谎言最终得到了报应,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到处乱跑的,他回了樊澄也没有用,他没有见到他想见的人,也没有得到好的结果,他只是被人利用又欺骗了。

车侑英把剩下的钱和药收走了,那些脏衣服还是帮计江淮洗了,计江淮失魂落魄地回了房间,他心神不定,双手不安地抱着臂膀,感觉胸口破开的洞里有寒风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