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姐妹会的女人,从不藏私。茹心以前便同我有过约定,只要我想要,她随时都可以把你送给我。现在,我只是来践行我的约。”
他自然大骂姐妹会和她都是邪魔外道的妖女,他的下场也同仇枫相似,只能遍体鳞伤,动弹不得任由女子采撷,修炼半生的内力被她尽数吸走,成了彻底的废人。
而后,燕云再没碰过他,单是热衷于给他上刑穿孔,仿佛他是什么可供她随时装点打扮的人形木偶。燕云也偶尔会拿仇枫泄欲,更多时候,她仅是拿彼此的性命相威胁,逼着他们师徒苟且。
仇枫是最先寻死的,却在这里服了软。
仇枫说,他是孤儿,小萦走了,他就只有师父这一个亲人了。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好师父。
渐渐地,他们把所有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频繁求死的人成了林声竹。
他无时无刻不处于求死的崩溃之中,更让人绝望的是他的梦。
那时他已经知道了所谓似梦非梦的厉害,梦里的两个人已经撕破脸皮,君不封带着她逃命,清醒的时候他服了软,跪在燕云身边,凄声求她救救茹心。
燕云笑声夸张刺耳,问他,茹心明明早就死了,还被挂在屠魔会暴尸多年。你要怎么救呢?是把不成人形的枯骨弄来重新安葬,还是帮着你,再杀负心汉一回。
他跪伏在地,泣不成声。
夜里,就算再心不甘,情不愿,他到底来到了堕月湖畔,身受重伤的女子朝他走过来。他拼命地喊着,求着,求她不要过来,不要做傻事,可爆炸声还是如约响起,而不封也出现在他身边,血肉模糊地护住了他。
他脸上的伤疤又在疼了,女人伏在他胸前,再不会回复他的呼唤,而男人留给他的,也只有几年后枯瘦疲惫的黯淡微笑。
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在梦里号哭不止,却始终无从清醒。
那夜之后,他便疯了。
燕云再要玩他,他总会涕泗横流地求她别碰他,他是茹心的人,他不想被除她以外的女人碰。
每逢这时,燕云总会笑起来,说见过情比金坚的铁汉做烈夫,没见过道貌岸然的负心汉的守贞洁,你是给谁演呢?给我?给茹心?还是给自己?骗骗你徒弟得了。
她不仅要自己将他开辟到血流如注,她还要把他丢给他的徒弟,她的其他面首。
他的痛哭流涕是她仇恨的养料,她怎么舍得停手呢?
似梦非梦的第七个轮回,千疮百孔的林声竹几乎是惊惧地面对着一切侵犯,肉体的苦痛尚在其次,燕云的所作所为,一次次打破了他是茹心所有物的认知,已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然后在他对自我的无尽厌弃中,燕云笑盈盈地告诉他,一个负心汉,怎会配做痴心女子的所有物呢?你对她的情意,连自己好兄弟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他是想做茹心的狗而不得,而你呢,你也只配做茹心的狗。
仇枫旋即被勒令在师父脸上刻字,他不答应,燕云也没有用牵丝引控制他,而是利落地给他下了催心蛊。蛊毒发作,仇枫很快痛得失了神智,号哭不止,却还是咬着牙不服软。燕云连续逼了他七天,最后一天,仇枫俨然成了块等死的肉,就是毒发,也听不到他惨烈的哀号,只是不受控的发抖尚且昭示着,他还是个活物。
在频繁的幻觉侵袭下,林声竹的神志也很不清醒,待他陡然意识到徒弟的处境,先是乖顺地代徒弟向燕云赔不是,随后好言劝徒弟,默默从燕云那边拿了块碎瓷片,握着气若游丝的仇枫的手,在自己脸上,又留下了两个字。
待这两个字写完,燕云笑眯眯地替仇枫解了毒,随即踩着他的脸,骂道,真以为卖弄了半天可怜,刺了几个字,你还真就配给她做狗了?
他喃喃道,不配。
燕云后面还在骂他,他恍惚地应着,缩着身体,闷闷地哭起来。
趁她不备,他夺来碎瓷片,划烂了脖颈的皮肉。
为了救他,燕云不得已给他种了自己的护心蛊。
而他再一次醒来,却是欣喜不已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唤她,茹心。
“我说。”掌对掌修炼了几个周天,燕云有些饿了,自觉收了手,去一旁吃干粮,“你脑子里怎么只有之前囚禁时的那些事,就不能想点别的?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就这么恶劣?你也不想想是谁先犯的错?我这是天降正义。再者说,你脑子里一天天地除了茹心还是茹心,虽然她是我的好姐妹,但同样的故事,我跟你看了千八百遍,也会烦啊。不是……你就不烦啊?”
“不烦。”
林声竹眨眨眼,神情竟有些无辜。
修成灵犀引后,彼此的所思所想同频共振,若想达成进一步的进阶,需得交换过往的记忆,参透彼此的人生,方能有所突破。
“别总看我的记忆了,一个前途尽毁之人,又有什么可研究的。说说你吧。你这边的困境,其实我有个主意,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别卖关子,直接说。”
“单打独斗多有伤亡,何不找人结盟,你们虽不至有相同的目标,但起码有共同的敌人……我是说,屠魔会。”
番外 断水(二)
从东瀛归来后,燕云当了好一段时间的闲散逍遥客,嘴里口口声声说着就此退隐江湖,可每到一处逍遥,她总控制不住,要帮忙修整姐妹会残部,待到林声竹师徒彻底得手,她重建姐妹会的事业也完成得七七八八,不必在中原四处奔波。稍加整顿,燕云带着聚集的一帮姐妹,重返苗疆。
可惜的是,苗疆终究是不如几年前太平了。
昔年姐妹会的据点覆灭,燎原的反叛势力被天机散人逐一拔除。他似也意识到,既然手下养的这些女杀手总在暗地里筹谋脱离组织,倒不如直接扶持一帮无法无天、无恶不作的江湖人,将奈何庄作为他们的附庸,看他们两虎相争,省得自己出手打压。
在天机散人的授意下,群龙教陆续接管了昔日奈何庄的诸多势力,屠魔会多在中原地区走动,其苗疆分舵的实力远不如中原本部可观,在此地多为获取情报,仅作瞭望塔之用,无意参与纷争。
没了屠魔会的制衡,奈何庄又势力大减,群龙教由此一步登天。
燕云汲取了此前的教训,并不带姐妹会的残部公然与群龙教作对,只是单枪匹马出动,夜里亵玩着师徒俩,白日打游击,暗中捣毁群龙教的据点。
在东瀛修行的秘术帮了她不少大忙,前所未有的新伎俩虽将她暴露于人下,却也动辄将这群五大三粗的江湖人杀得人仰马翻,而燕云自己的据点多在毒障深处,四处毒虫密布,就是当地极高明的蛊师,也轻易奈何她不得,更不用提一群才来此地落脚的异乡江湖人。
仇枫就是在群龙教对燕云的一次围剿中侥幸脱逃的。天机散人的关注重心早已游离苗疆已久,燕云搞出来的烂摊子,只能由群龙教负责。这些人虽不精通巫蛊之术,但关键时刻豁得下脸,重金招募高阶蛊师前来征伐,一来二去,还真弄来一批野心勃勃的蛊师与燕云斗法,群龙教随即配备了大批精锐,准备将燕云一脉一举荡平。
燕云早就将姐妹会从她的作为里摘得干干净净,她身边虽有毒兽巫蛊为伴,大敌当前,到底显得孤立无援。应接不暇之际,她也不自觉放松了对林声竹的精神控制。师徒俩终日镣铐加身,不成人形,毕竟在江湖中浸淫多年,林声竹更是第一时间判断出,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脱逃机会。借着混乱,他和仇枫闯入了群龙教的队伍,陆续砍断了身上的手铐脚链。林声竹从这队伍中看到了不少昔日的敌人,虽然目前大家都被燕云的毒蛊纠缠得脱不开身,但新仇旧账一起算,他只怕很快会步燕云的后尘,他确实还对中原的花花世界有所留恋,但在那一刻,他只想保护自己唯一的徒儿。
眼见仇枫听从师命,斩断情谊,头也不回地弃他而去,林声竹瞅了个空当,躲在一旁,冷眼旁观昔日仇敌毒发身亡的死状。
他的体内有燕云种下的护心蛊,就算再不甘心,也已是她的心奴,心奴不能违抗主人的命令,也不能对主人有杀心,否则只会自戕而亡。
他的命是她的。
万幸的是,自己的所图所求,也仅有一件事逃脱的机会只有一瞬,仇枫把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