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1 / 1)

“送”是人情,人们有来有往,总有相见。

“留”是什么?是托付,是诀别,是遗赠。

脚踝的旧伤又在痛了,消散的气力已无法再支持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君不封头晕目眩,心内却从未如此澄明。

仇枫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君不封承他的情,却主动推开了他的手,将力不能支的瘫,变成了五体投地的跪。

他姿态卑微地跪在仇枫面前,头垂得很低很低。

仇枫哪经受过这样的大礼,一时手足无措,又是扶,又是劝。君不封却仿佛长在了地上,岿然不动。

一旁的晏宁看不过眼,也来劝说。君不封只是笑,比起平日里潇洒爽朗的纵情大笑,这交杂着哽咽的笑声,煞是苍凉。

“以前我总说,要为阿萦开间医馆,还要给她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可我是个罪人,这么多年东躲西藏,非但什么都没能为她攒下来,还让她一直跟着我吃苦。现在,她却要用自己拼命攒下来的积蓄,让我去享半生的荣华富贵……我怎么可能要呢,一直没能做到的那个人,明明是我。”

仇枫心酸不已,劝说的话语也更为急切,君不封依旧低垂着头,对他的话语不为所动,直到他也没了主意,伏在地上的男人才缓缓开口,声音缥缈:“仇少侠,阿萦心地善良,脾性却古怪,又不喜俗事,想必让你吃过不少苦头。我没资格替她置喙,但我希望你能谅解她的苦衷。你们办喜事的那一天,我怕是不能去了。阿萦此前拐弯抹角地和我说过很多次,往后的生活,她不想我打扰。何况,我想我在你面前出现,也是碍眼。现在,我只求你一件事,也许你会遭她的骂,但这也是我最后的心愿了。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地还给阿萦吧,求你了。”

“我……”仇枫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垂下肩,失落地应道,“好,我答应你。”

君不封重重地为他磕了三个响头,这才顶着血污起了身,背着自己的伶仃行李走到门口,脚步一顿。

“晏宁。”他并不回头,“事到如今,也不必再同我隐瞒阿萦的身体情况了。那个坊间传得沸沸扬扬,以命换命救了佟将军的医女,就是阿萦吧?我知道你的脾性,你不是会放着病人不管的那种人,何况她还是你的亲师妹。现在我就是给你下跪,求你一定要救阿萦,也是白费时间,因为你肯定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在救治她了。”

“不封,你想说什么?”

“她不想我去见她,我会做的。阿萦的身边既然有仇少侠照顾,我也能安心。告诉我,现在我还能为她再做些什么……你总是有办法的,对吗?”

这回轮到晏宁苦笑了。

“不封,解萦那边可是把你支的干干净净,这不是说她不想你打扰的问题,而是她的事,她根本就不想你参与。你怎么就听不懂呢?”

“我听得懂。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做。”君不封哽咽道,“我想……救她。”

“你又如何确定她想被你救呢?你有问过她的意愿吗?”

“那你呢?你是不能救,还是不想救?”

“这个问题,你不如去问解萦,看是她不能活,还是不想活。”

君不封垂下头,眼前模糊一片,脑海里女孩的面容忽近忽远,看不真切。朝夕共处十余载的女孩,竟成了他不解的谜。

“不封,给我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吧,不然,我凭什么帮你呢?”

君不封转过身,不时垂落的眼泪蜇得他眼角生疼,而他在笑。

“凭什么……凭我是她的大哥。”

新婚快乐!

终于回来了,新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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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怨憎会(五)

看着君不封与晏宁一来一回,争辩不休,仇枫的思绪逐渐飘远,回到了收到晏宁简讯的那一天。那时他正躲在昆仑山一处隐蔽的山洞里,追杀他的武林同道尚在漫山遍野地搜寻,而他费力地包扎腿上的伤口,知道自己的左腿,就此是废了。

他九死一生,仅用一条好腿就换来无数武林人梦寐以求的千莲泪,这笔买卖不亏。

他还不算完全脱险,生死顷刻之际,晏宁的简讯里竟然夹杂着解萦的信息。仇枫沉寂了很久的心久违的雀跃了,他高兴得忘乎所以,心内竟也催生出无尽的勇气,拖着长剑就杀出山洞,就这么一路披荆斩棘,日夜兼程,回到中原。

千莲泪如他所愿送到了晏宁手里,仇枫却未能目睹奇迹发生。

解萦婉拒了他的救助,更言简意赅地向他提出了一个他根本无从拒绝的命令。

带她走,她和他过。

仇枫一直都清楚,在他和解萦的关系里,他是退而求其次的“次”。解萦不摊牌,他尚可以装傻充愣,勉强维持两人表面上的体面。可两年前的解萦早已将一切说透,他们之后的故事,其实都是灰烬下的余温。

女孩肯施舍他温情,原因不过有二,一是怜悯,二是歉疚。

她说,她一辈子都无法和深爱的人长相厮守,但她总可以帮他完成心愿,让他可以和喜欢的女孩厮守到老,哪怕他们相依相伴的时间,也许根本不会超过一年。

而在这仅剩的岁月里,她还想用自己单薄的身体,孕育一个小小的生命。

有了千莲泪加持,解萦所剩无几的寿命想来可以得到延续,但她不为所动之余还犯上了牛脾气,直呼他不带走她,她就当场自杀给他看。解萦的选择匪夷所思,几乎不可理喻,可他没办法拒绝她。毕竟,那稍纵即逝的强硬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走投无路的请求。

从来高傲不肯低头的女孩,这一回也黯然地垂下了头,仿佛他是唯一能领她脱离苦海的绳索。不到万不得已,她又怎会如此卑微?

他还能做什么呢?他只能带她走。

仇枫不是没有疑问,几个月前的解萦身体羸弱,生命如风中烛火,而今她体内剧毒虽未解,却也在君不封锲而不舍地滋养下蜕变成一个生龙活虎的小女人。解萦似乎不需自己的协助就能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可解萦自同他离开医馆的那一天起,身体情况迅速滑落,很快沦落到需要他人片刻不离从旁照顾的窘境,好状态散得一干二净。

也许她此前的所谓好转,只是调动全身能量,只为一人而演的戏。

他们原本打算沿着官道去往白帝城,那里是他的老家,他想带着解萦泛舟江上,做一对不会被任何人打扰的野鸳鸯。可解萦闹了严重的孕期反应,实在不宜劳顿,他只能带着她去自己这些时日暂住的山洞调养。

这一调养,就在洞中蹉跎了数日。

荒郊野岭毕竟不比城镇,仇枫有意带解萦去附近的城镇照顾,但解萦的孕期反应愈发严重,几乎无法出行。他弄来马车,想要卸下解萦赶路的负担,可马车仅是稍加颠簸,解萦便吐得天昏地暗,不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