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1 / 1)

毕竟他知道,他在她心中的形象,早就不堪到了极致。

小丫头喜欢的是一个假想的,怯懦摇摆,无情又无耻的混蛋。真实的他,那个渴望她一生平安喜乐的他,从来就不被她相信,甚至被她一再拒绝。

如果再让她见到他出丑,不知她会作何感想。又或者,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她开始讨厌他了。

目前还留有一点希望的是,他不清楚自己伤口的愈合情况,如果并未痊愈,还就此落了残疾,不管她如何否认,这都客观造成了他无从逃脱留芳谷的事实,也许这样,她会看到自己的心意。

君不封抱着这点接近于幻想的奢望,在床上度日如年地煎熬了数日。

解萦见他伤势好转却迟迟不肯下床,心生焦躁,狠了狠心,她用鞭子虎虎生风地将他抽下床。

“别给我窝在床上孵蛋了!下来!”

君不封吃痛,双手护着头部,畏畏缩缩滚下床。眼角余光瞥着解萦的神情,他扶着墙壁,慢吞吞地挪动。待行走渐入佳境,他时不时偷瞟站在身边的解萦,希望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对他的赞许。

看着他瘸拐的背影,解萦心中大致有数,知晓男人的伤情并无大碍,但隐疾已然铸成。稍不留神,就会触发。大哥已经无法像年轻时那样,不知疲惫地翻山越岭,也无法像当年抱着幼小的她,从白帝城一路走到留芳谷。

他或许一辈子都无法负重而行了。

大哥好像虐文女主??,最后两段突然觉得时间无情,人间沧桑。过往和现实交织在一起,他和她都不是当年模样。突然好想他们的时间慢点走,留在一起,大家都还是当时。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至少欢乐是真。林声竹,茹心,君不封,解萦……突然想你们啦

再加上小道长,五个人一起策马,游荡江湖的日子,回不去了

小道长我都不太记得了??好惨一人

同时期的小道长想着杀了妖女给小萦妹妹报仇(然后还难过自己被别人碰了,对不起妹妹)

一句话又想起来了??

第十九章 下坠(三)

君不封在屋里挪了几圈,很快因为疼痛栽倒在地。他慌张地回过头看解萦,竟是一脸哀求,像是希望她原谅他的错。解萦心里一疼,什么都没对他说,仅是拍拍他的肩膀,有些费力地把他抱回床上。

君不封这次很老实,解萦不想要他碰她,他就真像尊石像似的乖乖缩在她怀里不动,倒把解萦累得够呛。托这次生病的福,君不封一度不振的胃口,有了些许好转。在病床上休养了几日,解萦不时拿留芳谷大厨们的杰作来投喂,君不封也不声不响将自己养回了一点肉,看着比前段时间健康不少。这姑且可以算是他们惨淡现实里难得的一点微小安慰。

毕竟,这一次是她亲手摧毁了一度最让她引以为豪的,他的健康。

从意识到这个事实开始,解萦就有点不愿意每天见到君不封了。

她固然享受同他在一起的岁岁年年,但眼前的不堪,是个如滚雪球般长年累月推动的结果,且都不由君不封选择。毫无疑问,她是罪魁祸首。

解萦本以为她可以对自己的作为毫无愧疚,她欣然接受自己的堕落,也坦然接受这之后的一切惩罚。她知道自己终会堕入地狱,也便更加不顾后果的残虐对方,手法愈发残忍激进。但愧疚并非从未产生,只是她将自己装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匣,除了执念,一切情感都被她摒弃在外。这次的意外,撞碎了匣子的一角,原本牢不可破的世界,其实顷刻间就可以坍塌。一直视而不见的愧疚也由此浮现,几乎要把她压垮。

看着男人憔悴又强装振奋的面孔,间或有的钝痛成了常态。

她的心房逐渐被疑惑侵占。

她是真的爱他吗?如果是真爱,何以在最初的愤怒消退之后,还是对他百般折辱,甚至在意识到自己的过火后还能坦然地继续残忍,以他的痛苦为极乐。她的做法逐渐与初衷相悖,整个人却沉浸在这种扭曲的快意中无法抽离,乃至后来已经感受不到内心的兴奋,折磨他却成了箪食瓢饮般的日常。

这次幸亏搭救及时,男人没有落了残疾,可如果同样的事再次发生,她又有多大把握能挽救?这次是在残疾边缘,下次是不是就在生死边缘?

她一度以为自己的感情坚不可摧,现在才发现它的根基脆弱如空中楼阁,虚无缥缈。何以在他人身上的节制到了他身上就开始泛滥?与对他的爱恋相比,是不是她对他的欲望占了大头?其实她只是对他感情不纯,但还远没有上升到爱的程度?

她到底想在君不封身上得到什么?

她殚精竭虑,苦心经营多年,只为了创造一个让他无从逃避的牢房。可是之后呢,得到他的“爱”之后呢?

这个问题的背后是虚空。

提问的最好时机已被她错过。现在,同样的问题,她只能歇斯底里地逃避,并从心底拒绝设想它的答案。

跌跌撞撞走到这一步,原来真正被逼进绝路的人是她。

身体逐渐康复,君不封亦开始不着痕迹地向解萦示好。受伤期间的小小猜忌开花结果,他能明显地感受到解萦的疏离,这种自觉的逃离令他惶恐不已,寝食难安。构筑兄妹之间畸形牵绊的基石,是她对他源源不绝的爱。但现在,他感到这种迷恋在消退,哪怕是解萦最为沉浸的扭曲,也迅速失却了它的魔法。

他似乎丧失了最初吸引女孩的资本。

如果换作是从前,君不封额手称庆都来不及,他会高声庆祝解萦终于脱离苦海,不再执着于他这个魔障。

可现在,他也变了。不是她想离开他,是他不想失去她。

不要抛弃他,不要离开他,不要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抛在这团黑暗里……

想到自己某天醒来,小丫头不在他身边,那种绝望,如同地裂天塌。

察觉到自己随时可能失宠的前兆,君不封就是硬着头皮,也要尽量挽回她的目光。可他又拥有什么筹码?

他所拥有的,也仅是自己日渐清癯的身体。

庆幸的是,解萦无从拒绝他隐晦的求爱,她从来就无法抵挡他的诱惑,即便现在她像一只受惊的鸟,不愿意在他身边出现。可只要他冲她招招手,她还是本能地,想走去他身边,进入他,占有他。

哪怕,她再也不愿意拥抱他。

此前解萦专门用来激他的欢场经历,竟在这时派上了用场。君不封当时气恼不已,却也在愤愤中暗自比较,比较得多了,他也记住了些许倌人引诱女人的手段。他用一种自己不甚熟悉的方式试图迎合解萦曾经要求他的放荡,尽可能忽略他羞愤至极的理智,让身体沉沦在欲望之中。可努力到最后,他们的情爱却成了一场面向对方的拙劣表演 。解萦机械地摆动,连往日她青睐有加的胸膛都不再疼爱,而他同样因为之前的搂抱招致她的反感,就此放弃了对她身体的一切亲密触碰。

在终于对这一切感到腻烦的夜晚,解萦做了一个梦。

她压迫在他身上,做着再熟悉不过的日常。而君不封一反常态,不复平时的死人作风,竟是气息火热,眉眼含笑,眼底的柔光始终追随着她的动作,声音没有刻意的压抑或夸张,都是真情流露,听得她周身暖意融融。她在一成不变的动作中倍感疲累,他就笑着拥她入怀,蹭蹭她的鼻尖,揶揄她不堪大用。她气得捶他,男人一边躲避一边笑,然后一把揽过她,把她小心放到他腿上,缠绵而细致地吻她。她红着脸躲避,他却顺势揉着她略显杂乱的长发,腆着脸继续对她穷追不舍……

这种陌生而兴奋的甜蜜令解萦窒息。她在浑身震颤中醒来,脑海中的烟花持续作响,身体湿润一片。这种久违的快乐让她心神恍惚,她慌忙看向一旁,梦境的另一主角正好在她身边熟睡。

这时已经入秋,君不封又接连生了几场大病,解萦实在不忍心再把他发配原籍,也便默许了与他同床共枕,只是勒令对方像恪守原则,两人各执一边。可即便是各执一边,他们还是合盖一条被褥。她依稀记得入睡前被褥是工整的一分为二,骤然惊醒,男人正蜷缩着身体,只盖了边角的一小块,被褥的大半部分都盖在她身上,连被角都掩得严严实实,显然是怕她冷。

月光斜斜地打在他身上,君不封微微颤抖的赤裸肌肤正好展现了她这短短几个月来在他身上留下的所有罪证。

解萦打了一个寒噤。

梦里的大哥活泼健康,热情洋溢,眼前的大哥伤痛缠身,行将就木。她许久未见到他坦诚而温暖的大笑,那份足以点燃她所有迷恋的火热,永远地消失了。她剥夺了他身上最为灵动的潇洒,让他一步一步变成一个令自己都陌生的男人,哪怕是按照她曾描述过,一个作为承载她暴虐欲望的人偶,她永恒的忠实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