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精神科病房离开时金煊将廉价酒里浸泡的蛇卵倒出来一枚,递给了吴垚。她解释说,“你放心,我把它们身上连接的管子都择掉了,这些卵就活不成了,泡了这酒,加了保险,蛇卵必死无疑,不会再进入你体内,但是可以防止化蛇想要迷晕你。”
上楼之前,吴垚忍着恶心将这枚卵子含在舌下。
看到自己蛇卵已经死去,化蛇怒不可遏,扑向吴垚,“咚咚咚”房门上响起三声敲门声,化蛇落在原地,扭头去听。
门外金煊的声音响起,“你好,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化蛇猛地扭头,死死盯着吴垚,意思是:你诈我?
吴垚也很无语:怎么这会这么有礼貌?“你再不进来,我一会生出小蛇来了。”
“咔嚓”整个门从外向内倒下,从合叶处破裂,金煊收回她的脚,鞋底有点薄,脚底板有点疼,她忍了忍。
在巨大的木头破裂声音与尘嚣里,她扬起一边嘴角,睥睨地看着地上化蛇和床上吴垚。她帅地一塌糊涂,吴垚:门锁一扭,门不就开了!
化蛇默默翻了个白眼,朝着吴垚飞扑而去,只需将蛇卵排出,大可与这金煊大战一场,桤木的根在自己这里,我与桤木合二为一,何尝斗不过她呢!
吴垚忙滚了一个身子,金煊从身后抓起塑料酒桶朝着床上化蛇掷去。
桶很大,里面装的是密密麻麻的蛇卵,一颗颗如同黑色的眼仁,不过再也不会眨了,化蛇悲愤,但蛇身纤细,若挨上这一桶只怕要被砸扁,它计上心来,扭动身躯,滚在一旁,重新变成人的模样。
吴水水趴在地上,大声咳嗽,“哥,你要杀了我吗?杀人犯法,你不当警察了吗?”她眼神哀戚,我见犹怜。
吴垚心中浮现一丝不忍,但是想到万千蛇卵会从自己身体里钻出,他立刻清醒了下来,“你不是吴水水,别装了。”
金煊捂着嘴“哈哈”笑起来,“杀人犯法?你和桤木杀了多少人,你身上头发来自苏莹,五官来自吴水水,双手来自卓尔,还有你的双腿、躯体......你算过吗?”提到苏莹和卓尔的名字时,金煊看到两只阿飘挣脱着想从蛇雾里钻出。
“苏莹、卓尔,是这只化蛇杀了你们,你们甘愿就这样被她囚禁吗?”化蛇惯会做戏,甚至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不然第一次在卓尔住的玻璃栈房门口,她就不会牵着人偶“吴水水”去换吴垚,而是会直接杀了人偶里藏着的化蛇。若非苏莹和卓尔的魂魄进入人偶体内,化蛇需要困住她俩,气息无法掩盖,才会被金煊识破。
“吴水水”摇了摇头,“你在说什么啊?”她眨巴着卡姿兰大眼睛,“哥哥,你也不想妈妈伤心吧......”
吴垚皱了皱眉,金煊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如果这次吴垚下不了决心,那她就再也不管他这个破事了。何必介入旁人因果。
吴垚长吁一口气,眼神里满是不忍,“对啊,你再死了大家都伤心。”他举起双手,唤了一声,“水水......”
看来这傻子又被桤木毒迷惑了。
吴垚伸出双手,朝着吴水水,做出拥抱的姿势,吴水水得意地瞥了金煊一眼,轻笑着走向吴垚。
在“两兄妹”即将拥抱的一瞬间,吴垚的手圈起虎口,紧紧箍住了吴水水的脖子,或许是不忍看亲妹妹窒息的样子,他将脸转向门口,“快,金煊,杀了她。”
吴水水“嗖”一下缩成一条化蛇,钻出虎口,可是它变得很奇怪,不完全蛇的模样,而是细小的蛇头上顶着一头浓密茂盛的长发,蛇身躯上探出两只手,横横插在身体两侧。
金煊看得到是苏莹和卓尔挣脱了蛇雾的控制,苏莹骂了一句:死蛇!
她们的躯体器官,与她们的魂魄共生几十年,化蛇想要操纵,没那么容易。
化蛇恼羞成怒,知道今日必然是你死我亡了,它飞身朝着金煊扑去,金煊不紧不慢脱掉鞋子,亮了亮锋利的獠牙,她脸上手上长出白毛,利爪翻飞,在半空中抓住了化蛇。
化蛇扭动着身子挣扎,满头长发飘散,身旁两只人手乱舞,又恐怖又搞笑。
逮到猎物,就要趁着猎物最新鲜,将它吃掉,但是如果将化蛇吃点,吴水水就消失了。
白毛金煊好似一只白色猩猩,她跃起,抓起地上酒桶,将化蛇从尾巴扔进酒桶里。化蛇痛苦地挣扎,金煊布满白毛的厚掌掰开蛇口,伸进去找些什么,化蛇一口咬在厚掌上,金煊将它的利齿一颗颗掰断,终于在差点搅碎化蛇内脏的时候,她摸出一颗黑色的种子样物体桤木的根。
她将化蛇抽出酒桶,掼到地上,蛇的身躯若隐若现,蛇雾也浅淡许多,她对着空气说,“卓尔,苏莹,如果你们还想活着,就将蛇雾撕碎,撕不碎,你们就死,撕碎,你们就活。”
吴垚打了一个冷战:这两位受害者不是已经死了吗?尸体他都亲眼见到的!
化蛇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接着它的尾巴变成人腿,蛇身化成人的躯干,重新恢复了吴水水的样子,金煊看到苏莹和卓尔正在用手抓、嘴咬、脚踢等各种方式与黑色的蛇雾缠斗。
失去桤木树根的化蛇也是行将就木。
十年前,金煊曾经重伤它,十年后靠着桤木树根苟活着。
从吴水水头发上、脸上、脖子里、手足掉下一片片红黑相间的蛇纹鳞片,是两只阿飘斗争胜利的成果。
金煊看到吴水水体内的蛇雾越来越淡,渐渐消散,她仔细看,找不见。她将一片片蛇皮拼凑起来,凑成一只完整的化蛇。
吴垚看到浑身长满白毛的猩猩,用它的利爪将红黑色蛇皮递入口中,大嚼起来,蛇皮入口咀嚼发出筋道的肉皮声音,他实在没忍住,干呕了一下。
就是这种眼神,来自人类的傲慢,仿佛他们吃的是最洁净的食物,一切与他们相悖的都是肮脏与不堪,他们看待除他们之外的物种都是异类,甚至他们自己之间分化出各种标签。
一只生活在人类社会中的山海异兽从小到大见过太多这种眼神了。
吴垚算有教养的了!
最后一口,是化蛇的头颅,金煊已经吃得半饱了,吞噬精怪带来的饱腹感,比吞金多得多,她餍足地眯着眼睛,用粗壮的手指捏起化蛇的头,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的化蛇蓦地张开了眼睛,它用它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金煊,发出“桀桀桀”的笑声,“金煊,你这个叛徒,总有一天娲皇会复活,她会杀了你的,你这只人类的走狗......”
吴垚吓了一跳,忙挥舞尖刀去砸蛇头,飞到半空中的尖刀被金煊长满白毛粗厚的大手一把抓住,她呲了呲牙齿,一把将蛇头掷入口中。
野兽的牙齿噬咬在蛇骨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金煊将化蛇吞噬干净,化为人类模样,手掌中盘着桤木的树根,站起身。
“水水?三土?”“哒哒哒”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吴青莲看到满地疮痍十分惊恐,她丢下手上皮包,抱起了地上晕厥的吴水水。
房间内满地碎木屑,还有死去的小黑狗与两只老鼠,吴垚坐在吴水水的床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而那个叫做金煊的女人头发凌乱,坐在地上。
“水水!水水......”吴青莲忙大力掐吴水水人中,吴垚眼中一片灰暗。
结束了,人死不能复生,都结束了,不要再抱幻想了,他起身,蹲在吴青莲身边,将母亲与妹妹抱在怀里,转头看了一眼金煊,嘴巴虚虚张了张:快走。
金煊立刻起身,往门口走出:这种家庭大悲大喜的重要时刻,她一个外人,实在不宜呆着。
她走到门口时,听到吴垚对吴青莲说,“妈,我把水水杀了,你报警抓我吧。”
吴垚决定独立揽下所有,金煊站在门边墙后,没有走,她很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