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柳卫氏证言:正德元年,新帝初立,遣亲信柳骢潜伏于老荣国公麾下,伺机行事。正德十年,西北军与吐蕃一场恶战,柳骢接正德皇上之命,以柳家阖府性命相挟,令其于大战获胜之际,除掉老荣国公。柳骢悲痛领命,背后冷箭射杀老荣国公。”
卫襄看到此处,已是双目赤红,手簌簌发抖。他强自镇定下来,继续逐字读下去。
“老荣国公不治身亡后,柳骢悲痛难当,避走池原关。不料几年后荣国公羽翼日丰,又与永宁侯之女结亲,皇上命柳骢回荣国公身边,取得其信任。
皇上再次以柳家阖府性命相挟,命其借机除掉荣国公之长子,断荣国公与永宁侯结盟之可能。柳骢无奈之下求助女儿柳叶儿,柳叶儿含泪应下,先后害荣国公长子及幼子。所用毒药噬筋散,乃皇上所赐。
荣国公大青山遇刺,疑乃柳骢所为。皇上非但不与他开脱,护他周全,反将其锒铛入狱,除之而后快。
此乃柳骢之罪孽,柳家之罪孽。究其根本,却是皇上一手早就。吾兄若得见此信,切记皇家之人不可信,万不可为其所驱使利用,追悔莫及。切记,切记!”
信读完,卫襄啪地将其拍在书案上,双目紧闭,仰天悲声嘶吼,“国公爷,您信错人了,您可是拿他当亲兄弟啊!”
“您拼了性命助他登上帝位!您拼了性命为他正德皇帝打下的江山呐!”
“国公爷……您不值啊!”
……
卫襄嘶吼着,轰然倒在地上,悲痛难以自抑,泣不成声。
萧甫山收起了信,沉默看着他。
柳氏当日肯说出真相,留下手书,也是为消泯卫襄对萧甫山的仇恨。她知道哥哥性子,宁折不屈,若是找萧甫山寻仇,哪里有什么活路。
卫襄哭了不知多久,方将心中悲愤释放些许。他平缓了情绪,起身走到萧甫山面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是末将误解国公爷了!末将甘愿受罚!”
萧甫山扶他起身,“不知者无罪。你可愿出战?”
卫襄喉咙一梗,“国公爷,您可曾想过,当今皇上会不会也如先帝那般……您可不能重蹈覆辙啊!”
萧甫山沉声说道,“卫将军放心,本公心中明白。只是我等守卫的不是皇上的江山,是大燕万千百姓的江山。大燕若破,无数大燕百姓,还有我等将士,能安身何处?”
卫襄眼眶盈泪,拱手道,“为大燕百姓,为荣国公,末将领命,万死不辞!”
萧甫山高声道,“好!卫将军明日都护府领将印!”
“末将领命!”
☆.第三百四十八章 军粮
卫襄送萧甫山出门,及至房门口时,他坚定看着萧甫山,“国公爷,父仇子仇,不共戴天,即便他已宾天,父债子偿。他日您若想报仇,兄弟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卫襄之意,是想反了裴家。
萧甫山淡淡说道,“父仇子仇自是该报。他害我父亲和二子,如今他已身死,其长子也送命,待他日再殉上一子,也就够了。”
卫襄目光灼灼,“可是三子?”
萧甫山摇头。
卫襄有些急了,压低声音道,“国公爷,别人死了又有何用?只要这江山是裴家的,您便无法随心所欲!”
萧甫山不语,拉开门离去。
卫襄看着空荡荡的小院,喟然叹息,萧家人忠义,却也被忠义所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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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甫山返回都护府,郑先还在他书房中等候,见他回来忙上前问,“国公爷,可成了?”
萧甫山点点头。
郑先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口气,脸上带了笑意,“卫将军倔强脾气,还是得您出马才行。”
他将盆架往萧甫山跟前挪了挪,“这是下官新打的水,您洗把脸。”
萧甫山洗了洗脸,又接过郑先递过来的棉布帕子,“这些事也不必你来做,水缸就在院中,侍卫来做即可。”
萧甫山在凉州的府邸是大将军府,可自己是秘密潜回,需隐蔽行事。便在都护府选了处偏僻院子临时居住,也方便与郑先议事。
郑先自然而然地端着水去院中泼了,“这些小事,卑职原本也是做习惯了的。只是这院子逼仄,委屈国公爷您了。”
萧甫山也不会在意这些,坐到书案前,又问起郑先西北军军备状况。
郑先一一作答。因西北军面对的都是马背民族,是以西北军的骑兵是主力,配备相较于步兵更为精良。今春在马蹄上安了马蹄铁,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
最近几次小规模摩擦交战中,西北军便大大尝到了好处。尤其是长途奔袭战,中途不能换马,若是以往马蹄早已不能承受,整一场战役下来不知要淘汰多少战马,又时常因为马蹄受损无法奔袭贻误战机。现在有了马蹄铁保护之后,即便奔袭几日马蹄皆安然无恙,马儿只需休养几日便可恢复体力,一场战役下来,马匹损失极小。
郑先感叹道,“这马蹄铁着实是好东西,解决了咱西北铁骑的大苦恼。当今皇上可谓是办了一件大好事,比前恭王不知要贤明多少。”
萧甫山缓缓喝了口茶,这个马蹄铁可不是他的功劳。
“有些事情,你看到的听到的,未必是真相。”
郑先惊讶地看着萧甫山,恍然道,“这个马蹄铁,是国公爷您发明的,给了当时的端王作功劳?”
萧甫山摇摇头,“不是本公,不过也差不多,我和她也不必分这么清楚。”
郑先不知道萧甫山说的“他”是谁,不过既然不分彼此了,应该是过命的兄弟。这么想着,对皇上的崇拜便淡了下来,郑先务实,他只佩服有能耐的人。
对那个能人兄弟,他心向往之,“也不知是哪位兄弟,待他来了凉州,还请国公爷引见一下。下官也一睹他的风采,与他畅饮一番才是。”
萧甫山淡淡看了他一眼,眉眼不知不觉柔和了几分,“她不会来凉州。”跟你畅饮一番,更是不可能了。
郑先看着萧甫山眉眼温柔的样子,有些呆愣,国公爷还有这么柔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