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菫也觉得差不多了,不再捉弄他,过去给他斟茶,“二表哥请用茶。”

程珂咧嘴笑道,“这还差不多。”说着喝了口,“你这茶难也太难喝了,招待客人不能用点好茶?”

幼菫道,“这就是落玉轩最好的茶了,表哥嫌弃那就别喝了。”这茶叶是陈茶了,大夫人也算细致到家了,面子上足足的,里子上处处算计。

“不嫌弃不嫌弃,丫头,我看你瘦了不少啊,若是在大街上我都不敢认你了,庵里不给你饭吃?”程珂放下茶盏,上下端详着幼菫。

幼菫无语道,“站着说话不腰疼,让你天天白菜豆腐试试。”

程珂收了笑,看着幼菫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你受苦了。我也没能去看一看你。”

幼菫又过去给他斟满茶,“也没事,都过去了,这不是回来了吗?”这家伙心肠软,嘴上却一副嬉皮笑脸模样,估计整个程家就他最赤城了。

程珂忽然心里有些难受,也觉得难为情,站起来转悠着看起了屋里的布置,一边刻薄地点评着,又转悠去了书房,嘲笑幼菫居然设了书房装样子。幼菫不时不客气地回敬他几句,仿佛回到了幼时两人相爱相杀两小无猜的日子。

顾晋元见厅堂只剩下丫鬟,无奈跟着去了书房。看着二人默契的互动,顾晋元忽而有些羡慕程珂,以前只觉得他俩互相看不上,整日掐架,如今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深厚情谊。

顾晋元不再看,把目光从幼菫身上移开,挪向别处,无意中看到书案上摊开着一本书,应是幼菫正在读的。顾晋元目力颇佳,那是一本《孙子算经》,书一旁是张纸,上面写写画画着些奇异的符号。顾晋元看不出那是些什么,不由往书案那边走了两步。

幼菫回头看到顾晋元,便走了过来。“都是我乱写的。”那都是幼菫随时写的解题步骤,用的是阿拉伯数字,还有x,y等一些符号。

顾晋元道,“我看倒颇有章法,这些字符是何意?”

幼菫便也随手拿起鹅毛笔蘸了蘸墨,在纸上写了0到9的阿拉伯数字,又在其下对应上零到九的汉字,解释道,“我嫌数字写起来麻烦,便给他们编了对应的简易符号,能省很多力气。就像一千九百九十九,我便写作1999即可。我在庵里没有算盘,都要靠笔来计算,便想了这法子。”

顾晋元留意到幼菫用的是鹅毛写字,写得非常快,笔锋潇洒遒劲,倒像男子所写。

程珂凑过来讶然道,“丫头你还真看书啊?”

幼菫笑笑,“你还真以为我是装样子啊?”继续道,“就像计算一百六十八与六十八相乘,用算盘需要计算一百六十八与六十相乘,再算一百六十八与八相乘,我用笔计算,便列竖式,原理其实是一样的,也是分别相乘,再相加。”

顾晋元被幼菫的解题思路吸引住了,“数字这样写的确简捷许多,这个计算方法也新奇,颇实用。”

幼菫灿然一笑,“我也这么觉得。”在数学上幼菫特别好为人师,幼菫当初是想当数学老师的,可学校偏偏让她当了语文老师,于是她常常一时技痒在语文课上给学生们讲数学卷子,数学老师得了便宜还卖乖嫌她抢人饭碗。切!

顾晋元的心跳了一下。他向来冷淡,心也冷硬,别人的哭与笑都不曾让他有过半点情绪起伏。此时,他的心竟有了波动。

顾晋元指着那只鹅毛笔,“这个你用得熟练。”

幼菫递给他,“表哥试试。”

顾晋元却用着别扭,他们都是用惯了软笔的人,自然不会习惯这种硬笔。“不太习惯。这是鹅毛?”

幼菫愕然,她猛地想起来这鹅毛还是她从堇园拿过来的,应该就是当年老夫人让人送过来的……这种翅膀上的毛特别长和坚硬,用来做毽子不合适,便被剩下了。幼菫很尴尬,颇有些愧疚,这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啊!

幼菫结结巴巴道,“那个……我刚反应过来,这个好像就是……就是当年表哥的那只鹅身上的……表哥对不起,我之前没往这方面想……”

顾晋元只是随口问了句,却是没想到竟是自己那只鹅身上的毛,他此时倒也没觉得气愤,见幼菫着急解释的样子,有些不忍心,轻声道,“无妨。”

幼菫把剩下的几根鹅毛都拿出来,递给顾晋元,“表哥你留着吧。”

顾晋元看着手中的鹅毛,都很长,修理的整整齐齐的,他从中取出一根,剩余的都交还幼菫,淡淡道,“这些你用吧。”

幼菫有些呆愣地接过鹅毛,他这是生气了呢还是没生气呢?

程瓒和书童一起搬了一箱子书过来,程瓒已是满头大汗,“堇表妹慢慢看,看完了我再给你搬些来。”

幼菫走上前笑道,“大表哥何必自己动手,我一次也看不完这么多。”

程瓒深深看着幼菫,“我这便要回书院了,怕是还得半个多月回来,你慢慢挑着看。”

“这些够我看好一阵子了,多谢表哥。”

幼菫蹲下身翻认真翻看着箱子里的书,程瓒不时柔声解释几句,看得出来挑这些书是用了心思的。

顾晋元还站在书案那边,冷眼看着程瓒的的深情款款,眼神冷淡。

☆.第二十七章 宫寒

张妈妈一直惦记着幼菫体寒的毛病,去回春堂请了老大夫过来看诊。老大夫花白胡子,听说名气颇大,医德颇佳。

老大夫把脉很仔细,除了要把左右手腕的脉,连指关节上的脉都要把,看着那老大夫闭目凝神的样子,幼菫心想,隔着帕子这么细的脉怎能把得出来啊?

反复把了许久,老大夫方撤了手,收了脉枕,缓声道,“从脉象上看,小姐应是受过大寒,寒气侵入体内未能及时祛除,导致宫寒体寒,血气不畅,气血不足。”说着停顿了下,看了看张妈妈,像是要单独跟张妈妈谈。

张妈妈便引着老大夫往外走,,“刘大夫这边请。”

幼菫不想连自己身体的情况都被瞒着,还是自己亲耳听听比较好,“刘大夫直说便是,不必避开我。”

张妈妈知道幼菫主意正,便又返了回来。

刘大夫看她们如此,便直言道,“老夫冒昧问一句,小姐受寒时是否恰逢葵水?”

张妈妈答道,“正是,小姐两年多前落过一次水,正是春日水寒之时,那几日是来了葵水的……刘大夫,可有大碍?”

刘大夫点点头,“如此便是了。小姐的宫寒颇为严重,宫内寒气太重,肾气不足,怕也会影响以后受孕,即便有孕也极易小产。”

幼菫心里一凉,古代女子若是不能生育,若是传出去便等着孤独终老吧,即便是瞒了下来嫁了出去,没有生育便是犯了七出之条,是可以被夫家休了的,就算没有被休,家里怕也是小妾姨娘一个接一个的抬进来了。

张妈妈急急道,“这可如何是好?小姐本就命苦……刘大夫可有法子?”

刘大夫沉思了片刻,“老夫给开个温经驱寒的方子调养一二,平日里再吃阿胶红枣桂圆等热性的滋补之物,待些时日看看效果吧。”

幼菫道,“劳烦刘大夫了。”

张妈妈引着去了外面开方子,又付了足足的诊金,“事关小姐声誉,还望刘大夫莫要让外人知晓。”

刘大夫应承下来,便让药童背上药箱离去了,青枝和素玉跟着去药堂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