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盛仰天大笑:“荒唐!真的是荒唐!怎么会有人喜欢约束!怎么会有人喜欢规矩!”
直到梭盛笑够了,亓弋才说道:“我从来不惧怕警服,因为那本来就是属于我的,那是荣誉,是归属。我一直都记得我是警察。”
“为了赢得DK的信任,你受了那么多伤,值得吗?”梭盛问。
亓弋勾起嘴角,说:“在抓毒贩这件事上,过程重要,但结果比过程更重要。中国人有句老话,叫‘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耗子的就是好猫’。”
梭盛是聪明的,很快就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他说道:“可是你这只猫,受了很严重的伤,也只是把耗子弄伤,而没有弄坏它的窝。你的猫同伴还不信任你,我觉得不值。”
“纠正两点。第一,现在我好好地坐在这里,代表正义的一方跟你对话,这就证明我的同事非常信任我。第二,耗子只配待在阴暗潮湿的洞里,而耗子洞的位置都已经被我们掌握了,什么时候凿墙扩洞,把你们这些阴暗中的老鼠拎到太阳底下曝晒鞭尸,是由我们决定的。”亓弋露出了凶狠憎恶的眼神,盯着梭盛道,“你只是一个开始,玛优、温东、努珀、DK……很快你们就会见面了,在牢里,又或者是在地下。”
梭盛被亓弋的模样吓退了,更准确地说,他以前见过这个人露出这样的眼神,而在那之后不久,承受这个眼神的人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至今下落不明。
不过很快,亓弋就恢复了那副清冷的模样,说:“现在你见到我了,该交代的就交代,该说清楚的就统统说清楚。你知道我的能耐,你或许能瞒住这里的警察,但你一定瞒不住我,更瞒不住阿岗。所以不要想着撒谎,乖乖配合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我不配合又能如何?”
亓弋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中国人还有句老话,叫‘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我不明白。”梭盛说。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亓弋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掸了掸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撑住桌子,逼近梭盛,掷地有声地说了三个字,“盛洪鹏。”
梭盛脸色瞬间惨白,表情凝滞,连呼吸都停了下来。亓弋不慌不忙地站直了身子,露出了属于胜利者的微笑,而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等在这间临时讯问室外的缉毒警们立刻围了上来,亓弋稍稍退了一步,靠着墙环视了一圈,问:“谁负责主审梭盛?”
一名年纪在四十岁往上的老刑警站了出来:“是我,领导有什么安排?”
“我一会儿给你一个电话,你直接联系我们省平潞市市局刑侦支队的晏阑,他会把资料给你。”
那警察道:“哎,好。您……您能告诉我是什么方面的吗?我好调整审讯策略。”
“梭盛现在咬死不说不过是想等着引渡回缅甸。他确实有缅甸国籍,但他……”亓弋往前走了两步,示意那名警察跟上,二人与后面的人拉开了距离,亓弋一边往前走,一边接着说道,“梭盛真正的父亲是中国人,名叫盛康华,是二十年前平潞市医大二院爆炸案的凶手。前几年平潞那边查出来盛康华实际上是受人指使的,他当年同意作案的条件就是让自己的儿子盛洪鹏受到庇护,所以在那之前盛洪鹏就被秘密送到缅甸,做了全套身份,改名为梭盛。”
“那……咱们可不承认双重国籍啊,他入了缅甸籍可就自动放弃”老警察话未说完,就已经反应了过来,“不对!入缅甸籍的是梭盛,不是盛洪鹏!”
亓弋点头:“当年盛康华就是往返霁州和云曲的车夫,他全家一直在边境生活。晏阑那里有盛康华的完整资料,包括相关人员的口供佐证,你跟他联系就行。”
“好!好!太好了!多谢领导!”
正在亓弋被一众仰望他的警察簇拥着走进办公区时,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衬衫的身影。那身影挺拔利落,看上去很年轻。实际上也确实年轻,不到五十岁的副厅,全国也找不出几个来。身边的警察们三三两两停住脚步,迭声问好:“付副厅长。”
“嗯。”付熙应了声,道,“你们都散了吧,我跟他有话说。”
亓弋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如果不是不熟悉这里的路,他现在肯定转身就走了。
人群顺着走廊鱼贯离开,亓弋仍旧站在原地,等付熙走得近了,才不无嘲讽地说:“付副厅长速度还挺快。”
付熙走到亓弋身边,说:“好久不见了,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我不觉得跟你有什么可说的。”亓弋呛声,“如果付副厅长决定救援的时候能有这样的速度就好了。”
付熙拉了拉亓弋的手臂:“都四年了,你还没过去吗?”
“别碰我!”亓弋压着怒气说道,“付副厅长贵人多忘事啊,我这条左胳膊上有钢钉你还记得吗?”
付熙讪讪收回手:“抱歉,你……伤还没好利落?”
亓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付熙的领口,将他直接推到墙上,用左臂抵着他的颈侧,压着声音说道:“付熙,你身上这件白衬衫是我的半条命换回来的。这件事永远不可能过去,你也永远没有资格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话。永!远!”
“付副厅长”远处走来一人,在见到二人这姿势之后吃惊地站在原地,不知是进还是退。
“是我秘书。”付熙说。
亓弋冷哼一声,松开付熙,扬长而去。
22
飞机落地俞江,熟悉的环境和空气中的味道让亓弋骤然松了神。廖一续特意安排秘书亲自到机场接亓弋,亓弋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辛苦你跑一趟了。”亓弋对秘书说。
“亓支客气了,廖厅之前就想让我来俞江照顾您的。”
“没必要,我又不是不能自理。”
秘书一边开车一边说:“廖厅其实一直挺关心您的,我们每天都会向他报告俞江这边的天气情况,一有阴雨天气,他就担心您身体会不舒服。这次我过来还带了一些补品,廖厅说您无论如何都得收下。”
“嗯,好。”亓弋看向窗外,轻声道,“回去之后跟他说一声,我今天差点打了付熙。”
秘书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只是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没有出错,他咽了咽口水,说:“廖厅一直担心您见到付副厅长会忍不住,所以才不让您去云曲的。”
“我知道,但事情总要解决。”亓弋难得“有心”,安慰了一下秘书,“放心,我没真的动手。”
但秘书却从亓弋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些许遗憾,他再次咽了下口水,让自己显得再波澜不惊一些:“廖厅托我转告,关于绿水鬼的事情,您有自己掌握裁决的权利,但是无论做什么决定都要及时汇报,廖厅会替您料理好后续的事情。”
“他给我这么大权限,不怕违规?”
“廖厅今天单独参与了一次不记入日程的秘密会议。”
亓弋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想了想,说:“我知道了,替我谢谢他。”
“好的亓支。”
回家后亓弋一直心绪不宁,直到躺在床上,付熙那张颐指气使的脸还时不时浮现在眼前,扰得他恨不得再飞去云曲真的揍他一顿。
翻了个身,亓弋瞄到放在桌上的指尖陀螺,脑海中无端回想起那时海同深说的话,他想了片刻,还是抬起手敲向身边的墙,而后起身拿着外套去了阳台。也是到这时,他才看到屋内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凌晨一点。亓弋笑了一下自己,像海同深那样的人,肯定不会有睡眠障碍,这个时间大概早就睡了。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隔壁窗台的灯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