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在这里……我大概猜到了。”海同深翻过亓弋的手掌,在他手心写了一个字。亓弋仔细辨认了一下,旋即说道:“我好像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

海同深失笑,只好又写了两个字。这次亓弋辨认清楚,点头说:“对,就是他。当时他出现的太突兀了。”

“这次我们的行动越过了云曲省厅,所以那条线路理论上是安全的。”

“理论上?”亓弋抓住了重点。

“确实只是在理论上。”即便是车内只有两个人,又早就启动了防窃听的干扰器,但海同深还是把声音压得极低,“这次是联合行动组,我只能确保咱们这条线上是安全的,但联合行动组中还有国安和经侦,兰叔连经侦那边是否真的稳妥都没办法打包票。”

亓弋后背僵了一瞬,他喃喃道:“是那个级别的?”

“不一定就是,但你的行动太危险,我们不能拿你的命去冒险。”海同深的声音中习惯性带着安抚,“毕竟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对你来说越安全。我们现在已经控制了不少关键人物,从这次的行动来看,行动组应该是没被渗透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亓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透明自封口袋交给海同深,“这是钟昊的头发,有毛囊,应该能检测出来。”

海同深接过之后小心翼翼地收好:“放心,很快就会出结果。”

亓弋接着说:“这段时间A和O在家的时候经常在外面晒太阳,尤其是中午。而且上个月A在生理期的时候是在家休息的,我看到家里保姆给她拿了热巧喝。之前那些年,她一年365天能有360天都喝冰水,剩下5天会干嚼冰块。我问过钟提,钟提说这些年A没有病过,去医院只是去看DK,剩下的时间基本都是在实验室。这边气候即便是冷也不会像家里那样,凉季平均温度也在20度左右,她这年纪离体虚气弱还远得很。所以我猜她身体上的变化应该是受环境影响比较大。”

“矿区那边很冷?”

“矿区只是一个大的概念,里面不止是矿山和矿洞,还有废料场以及各家公司派驻挖矿的临时驻地。虽然矿区普遍的生活条件和开采环境不能跟国内比,但是那种环境是不会让A的身体发生这么明显的变化的。我猜测实验室很有可能藏在某一个矿洞深处,山体之中潮湿阴冷,如果长时间待在里面确实会对身体造成影响,如果这样的话,寻找难度会成倍增加。”

海同深道:“给你的信号发射器是军方现役设备,只要不是地下军事堡垒那种程度的防干扰建筑,其他的都能穿透。”

“那就行。”亓弋轻轻点头,旋即从口袋里又摸出一个小平板,他调出平板上的地图,说道,“钟提已经帮我把范围缩小到了这直径十公里的范围之内。根据先前的调查,这十公里正好是在一条完整的矿带上,但相对比较好的一点是,集中开采已经挖过了这一部分,大公司已经转去别的地方,这里现在只有一些小型公司在捡漏。”

“你说的公司是指什么?”

“做玉石的公司,他们有些是自己养的采矿队,有些是找第三方采矿公司来挖。一般新开出一个矿区之后,大公司会先来挖,开山挖洞,找完整的石料。这些大公司背后有政府、有缅甸军方,也有不少海外资本。小公司根本挤不进去,所以只能捡剩的,或者是边角那些大公司看不上的料。等这些小公司挖完,剩下的就是一些捡漏的游击队和当地矿民了,缅甸这边基本上每个矿区都是这样的一个发展流程。之前我说过DK手里有矿实际上不够严谨的,DK只有矿区的使用权,真正拥有矿的是高地生。我在高地生那里看到了矿区图,如果钟提给出的范围没有错的话,这十公里刚好是高地生手中矿区资源的边缘地带。”亓弋放大了地图,指给海同深看,“这里,是高地生矿区的边缘,而旁边这部分理论上是个无归属地带,但实际上也没人敢进来。高地生背后的势力你清楚,跟他相关的东西,尤其是这种资源地带,周围都存在缓冲区,毕竟谁也不想跟最大的军阀起冲突。”

海同深思考片刻,说:“你的意思是,DK有可能把实验室放在边缘地带或者是缓冲地带?”

亓弋:“我其实不太敢确定,但缓冲地带的可能性很高。如果实验室真的放在了缓冲地带,或许我能借力打力。高地生是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你有自主裁决权,我相信你能找到最好的解决方式。但是有一点,最终行动之前务必要跟我联系,你的行动需要后续支援,不能单打独斗。”海同深说。

“好。我知道。”亓弋把平板也放到海同深手中,“这个你拿着,里面的资料都是有用的。”

“不会被发现?”

“放心,都是我新存进去的,平板也是新的。”

“跟我再说说矿区的情况。”

“好。”亓弋把海同深的手拉到自己手中来回摩挲,同时说道,“矿区那边其实挺乱的,尤其是开矿期间。矿山炸开之后会有很多碎石,这些碎石里面有的会带着玉,但因为太碎了,跟矿里的相比几乎没有价值,所以都会归为垃圾。开矿期间,缅甸时间每天下午四点矿区会开放入口,那个时间段会有很多矿区当地的居民爬垃圾堆捡碎石,一直会持续到日落。等天全黑了之后,矿区外面就会摆起夜市,有很多外面来的人不进中心区,只到夜市上淘原石。夜市持续到后半夜,等天擦亮的时候,还会有一拨人赶早去矿区爬垃圾堆,一般到早上七点多的时候,矿山管理员就会开始清人,到八点半,挖矿队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其实矿区里面人员流动很大,想要混进去的话主要就是下午四点开门之后,可以跟着爬矿堆的那些人进去。还有就是开斗车的司机,除了那种大公司自己养的挖矿队以外,那些给专业挖矿公司供职的司机本身都是各处招来的,他们不会只在一家工作,所以来来往往的每天换人也并不稀奇。我刚才说的那片矿区已经没有大公司了,就剩几家小公司在捡漏,管理很松。但如果实验室真的在这里面,那核心区的安保一定会非常严密,我不建议你们伪装成游击队或者小的采矿公司探进去,不是常在这边干的人其实非常扎眼,核心安保人员肯定一看就能看出来。”

“嗯?”

“我当然知道你们的打算。不然你也不会问我矿区的详细情况。”亓弋在海同深肩头蹭了蹭,“最稳妥的方式是伪装成斗车司机,司机的任务就是开车运送垃圾,堆垃圾的地方就在矿山不远处,忙的时候一天三趟,不忙的时候一天就两趟,剩下的时间司机就在矿山附近歇着。只要不影响挖矿,不影响运货,没人管司机在干什么。”

“好,这个信息我回去跟他们交流一下再做决定。”海同深紧了紧怀抱,把手放在了亓弋胸口,“那天没骗你,我真的联系好了专家,回去咱们就看病。我问过了,现在你得注意保暖别贪凉,注意别太劳累,当然我知道这不可能,我只是说你尽量。”

“嗯。”亓弋拽过海同深的手臂,“抽了多少血?”

“我用的血包……”对上了亓弋那灼灼的目光,海同深立刻缴械投降,“400cc,没事,我血多。”

“你又不比别人多长什么,哪来多出来的血?!这段时间多吃点儿能造血的东西吧。”亓弋轻声道,“钟提说检测出地上的血是熊猫血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

“怎么就不信我用了血包呢?”

“你失血800cc的时候都能为了给别人省点儿熊猫血而自己扛着,现在为了任务,怎么会浪费那么珍贵的血?”亓弋摸着海同深手臂上尚未褪去的淤青,“谢谢你相信我。”

海同深拍了两下亓弋的后腰:“别说胡话。我不信你难道去相信外人吗?左轮是威力大,但是咱们的防弹衣是世界一流的。你那边器械库里的东西我找人识别辨认过了,那里面最好的战术背心和防弹衣就是那天你穿的那个了,不过也只是美标ⅢA,防护等级肯定不如咱们的好。那边的防弹衣防不住左轮,你拿左轮射击才能把这个局做真。我在你拿着左轮来回玩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一点了。”

“我换了弹头,也能减少损伤,但还是震伤了你。”

“没关系,一点小伤。这真没什么的,你看我刚才亲你的时候一点不受影响。”

“怎么没羞没臊的。”亓弋嗔了一声,旋即闭了眼,低喃道,“深哥,我有两个月没睡过好觉了。”

海同深伸手拽过搭在副驾座椅后面的外套,盖在了亓弋身上,轻轻拍抚着他说道:“不着急就睡一觉,我陪着你。”

“天亮之前我回去……”亓弋攥着海同深的手,很快便沉沉睡去。

海同深垂眸看着亓弋的睡颜,心疼得呼吸节奏都险些乱了。那明显瘦了一圈的腰身,窝在怀里已经只剩薄薄一片,甚至都感觉不到重量了。等亓弋睡熟后,海同深才轻轻把亓弋的头挪到自己腿上,让他睡得更舒服些。握着亓弋的手腕,感受着那平缓的心跳,海同深心里终于有了一丝落地般的安稳。

天刚刚擦亮时,亓弋睁了眼,他稍稍一挪动,海同深立刻惊醒。双眸只朦胧了一瞬就彻底清醒,海同深扶着亓弋坐起身,替他擦掉颈侧的冷汗:“怎么在我身边还做噩梦?”

“没……咳……”亓弋清了下喉咙,才接着说,“没做噩梦,我”

“好了我知道了,赶紧解决完这边的事情,赶紧带你去看病。”海同深把滑落的衣服重新搭在亓弋的身上,拉过他冰凉的手,轻柔地揉搓起来,不消片刻,亓弋的手逐渐回温,脸色和唇色也接连恢复正常,海同深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亓弋凑近了海同深,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掠过,低声道:“深哥,等我。”

“我会一直等你。”海同深直视着亓弋,坚定而认真地回答。

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亓弋的离开也没有惊动这尚未完全被唤醒的夜色。直到手中属于亓弋的温度和气味逐渐褪去,海同深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搓了搓脸,透过车窗望着那再普通不过的居民楼,思索片刻后,他开门下了车。

走楼梯上了四层,海同深停在消防通道内。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栋居民楼的格局。两梯四户的格局,电梯两侧各有两户,单侧两户的户门直角相对,如果不是户门内开,同时开门一定会撞在一起。塔楼大部分都是这样,这并不稀奇。但这栋塔楼的布局更为紧凑,02和03户的户门毫无遮掩,隔着连廊“遥遥相对”。海同深一边回忆着前几天的行动路线,一边顺着楼梯向下走,在三层楼梯间门口停住。他拿出手机切换成广角模式,探出消防通道门,快速拍了两张照片,之后退到窗边开始研究起来。

天色已经大亮,电梯开始频繁运行,海同深下了楼,与早起的上班族一起驱车离开了小区。当他绕回暂住营地时,兰正茂和付熙已经先于他到达。

“抱歉,我回来晚了。”海同深走进屋内,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被兰正茂抬手拦住。

“其他人都在外面等,我们时间也有限,直接说正事吧,你怀疑他的理由是什么?”提问的是付熙。

海同深坐到二人对面的椅子上,回答说:“我知道感觉这东西不能当做证据,但目前这个阶段我确实没有证据。我刚才拍的照片您看了吗?”

“看了。”付熙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