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猛然抬起头来,忙不迭地摇头:“女儿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
薛氏拉着安生在她手边坐下来,慈爱地端详她半晌,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们安生便长大了,马上就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呢,应该打扮打扮了。更何况你这些日子在冷神医那里学医,见识的人多,老是这一两身寒酸的衣衫也不好。转眼就是八月节,天气转凉,今日母亲带你一同出去,去布庄里挑选两身合适的衣裳。”
安生可不相信,薛氏会有这样的好心,分明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陷阱或者是圈套在等着自己。
她与薛氏离得近,就有些局促难安,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的,母亲,安生现在的衣服就不错,那银两不如省下来给妹妹们买花戴。”
“乖孩子,”薛氏紧攥着安生的手,赞不绝口:“果真是懂事了,越发让母亲心疼。母亲就算是节衣缩食,也要将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也不枉费你我母女一场。”
薛氏愈是笑得和蔼,安生心里愈是发毛,就像是荒草在拼命疯狂地滋长,令她觉得浑身都有些毛骨悚然。
她想拖延时间,最好是拖延过今日去,也好到大房那里搬取救兵。
分明,就是薛修良的到来,打草惊蛇了。
“今日药庐里可能会很忙,师父叮嘱了要早去,我们明天再去布庄不迟,左右衣服不着急穿。”
“你不过是刚去药庐,一知半解,无足轻重,少你一人不少。就这样说定了,我这就让王伯过去知会一声。”
“不......”
安生想要反驳,薛氏已经笑吟吟地站起身来,拍拍她的肩膀:“赶紧起来洗漱,好生打扮打扮。”
言罢转头看向端午:“赶紧伺候你家小姐梳洗。”
端午看一眼安生,然后低垂下头去:“奴婢明白。”
薛氏满意地点点头,便掀开门帘走了出去,不忘扭头叮嘱一句:“梳洗好了便直接去前院,用过早膳王伯也就过来了。”
第六十五章 有备无患
安生颓然跌坐在床上,端午送走薛氏,默默地走进来,数次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端午犹豫道:“小姐,端午总觉得夫人今天有点不对劲儿,您一定要小心。”
就连端午也看出来了,安生苦笑一声:“她想把我卖了。”
“卖了?”端午大惊失色:“卖去哪里?”
“卖给宫里的太监。”
“怎么可能?!”端午一连后退数步,惊呼出声。
安生抬起头来,望着她一字一顿道:“千真万确!端午,不信你可以寻个借口出去看看,咱们院子四周现在一定有人在监视着,我即便是想逃出去也是不可能。”
端午愣怔半晌,仍旧是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夫人怎么会这样狠心?”
她扭头匆匆出去,过了片刻功夫便惊慌回来,一把掩上了屋门,捂着心口大口喘息。
“被我说中了吧?”安生苦涩地问道。
端午顿时便哭出声来:“那怎么办啊?小姐,难不成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等着坐以待毙?”
安生紧紧地咬着下唇,也是心乱如麻:“端午,一会儿我若是出去,薛氏定然会将你留在府里。若是晚间我不能随她一同回来,你能不能想办法出府一趟,到大伯府上去,寻祖母求救?你告诉她,我在宫里的文公公置办的外宅里,求她念在我是夏家女儿的份上,救我一条性命!”
端午纷乱地摇头:“不,小姐,端午跟您一起去,有什么危险也好相互照应。”
“不可能的,薛氏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我们不知道,无端猜测也无人肯信。她定然不会让你跟随我一同出去,坏了她的好事。更何况,你即便是相跟着,也一样无济于事。只要我晚间能回来,事情便有转圜的余地。”
端午忍不住又是鼻尖一酸,落下泪来:“小姐,若是没有了你,端午定然也不能安然无恙,我父亲的伤腿也没有治愈的希望。我娘早就已经叮嘱过我,我全家都是您救的,我一定要好生侍奉您,荣辱与共。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您以身涉险而置之不理?”
安生早已经将冷南弦答应救治端午父亲的事情与端午说了。端午喜出望外,立即激动地转告给了家人知道。
端午的母亲求人帮忙,将她父亲抬到药庐里。所幸,伤情还有治愈的希望,冷南弦给他复位固定之后,又包了几个热敷药包,再辅助银针通络。
几日过后,端午家里便带了口信过来,说是端午父亲的双腿已经逐渐有了知觉,按照冷神医的法子一直将养下去,应当是有痊愈的希望。
端午结结实实地给安生磕了几个头,拽都拽不起来。然后又哭又笑地向着她忏悔,数落自己先前不应当对不起安生,日后定当做牛做马,报答安生的恩情。
如今安生难事临头,端午怎肯袖手旁观?
安生一咬牙根,扭身在针线簸箩里一通翻找,将那把剪刀贴身揣在袖子里,既然命运对自己这般不公平,最后关头,也要拼死一搏,将夏家的天捅出一个窟窿来。
端午更加害怕:“小姐,你要做什么?您可千万不要做傻事。我这就去求老太太,或者冷师傅,他们不会袖手不管的。”
安生摇头:“祖母跟前人微言轻,更何况我们没有真凭实据,到时候薛氏倒打一耙,一口否认,谁能奈何?你放心,我自然有办法应对,暂时保全自己。”
她一通翻找,将剩余的几样药尽数塞进袖子里以备万一,劝慰地拍拍端午的肩:“记着我说过的话,我若是不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就全都拜托给你了。”
端午郑重其事地点头,急得犹如热锅蚂蚁。
安生强作淡定地梳洗完毕,便径直去了前院。
夏紫芜与薛氏三人都在,见到安生,夏紫芜一脸的幸灾乐祸,微微勾起的唇角,挂满的都是讥讽。
她难得地没有揶揄安生,四个人安静地坐着用早膳,心怀各异,或者说,各怀鬼胎。
夏紫纤旧事重提,佯作漫不经心地问安生:“二姐,听说昨日里有马车专程送你回来?”
安生依旧是老话敷衍:“有看诊的病人,正好顺路。”
“是哪家权贵?”
安生摇头:“不知道。”
夏紫纤便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