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宝瑟儿在陶家见过,是绝不会忘的,那时候,他的牌儿被偷了,还死揪捽着这人不放呢。
一瞬之间,宝瑟儿想到那天的难堪,脚步顿在那里,只是不知道方才那一掀帘,先生是否看清他的脸。要是看到了,多少要见个礼,礼数才叫周全。
思来想去,宝瑟儿往前迈了一步,迟疑半晌,正要揭帘,腰上忽然搭了只手,揽着他,在腰侧揉了一把,身后有人游魂般幽幽唤道:“宝瑟儿。”
宝瑟儿转过头,只见好一张苍白阴森的脸,一见这人,屁股比脑袋还快半步,率先隐隐作痛!心里咕咚下沉,几乎是不假思索,便缓缓露出个媚生生的笑:“邱相公,许久未见了。”心里暗骂:今天真是倒血楣,撞见这个杀千刀剐万片无人管的阎王邱!
“你瘦了,宝儿。”邱廪生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起了波澜,空洞的眼睛一下子深邃了,燃起两丛邪邪的欲火。
宝瑟儿对这个眼神再熟悉不过了,他接过的客人数不胜数,邱廪生便无疑是个中最为阴毒狠辣者,他那根东西不举,就变着法子地掐人、打人,有一回,宝瑟儿被他揪起头发往墙上狠撞,弄得浑身是血,额头鼓起一左一右两个山丘似的大包,花里馆那帮小贱人,见了就笑,编排他是南极仙翁,害得他足足被笑了大半个月!
宝瑟儿想起他,就怀恨在心,恨不得拿刀子杀了他,后退一步,有些防备地盯着,四周的人来来往往,总不至于当街就要抓人。
“我和人家打听,才知道你死了,原来还活着。”邱廪生的眉毛绞得很细、很弯,尾端上扬,似男非男,似女非女,说起话来总带着丝丝气音:“你放心,我只想和你说说话。”
宝瑟儿一听他说话腔调,便头皮发麻,百爪挠心,想把他活活撕碎,不过,也只是暗自想想,真要他撕,是不敢的。余光扫了一眼帘后,不知纠缠起来,先生能否救他的屁股于水火之中。
邱廪生捕捉到他的眼神,微笑道:“你喜欢里面那个人?我也认得他,柳家的上门女婿,拿了钱,白给人当爹。”
宝瑟儿听不懂他说的甚么意思,心底又好像懂了三分,便变了脸色道:“这是教我的先生,你不要胡言乱语!”
“我说的是真话,他在柳家当账房,勾搭上柳公子,柳小姐被老东西弄大了肚子,嫁不出去,他因爱财,一边做王八,一边和柳公子搅和,这件事,当地的人都是知道的。”
邱廪生见他还不信,便轻笑道:“这两个人正坐在里面,方才那模样,你也见到了。”
宝瑟儿惊疑不定,他绝不信先生是这样的人,正要反驳,忽然想到一件事,刹那间,那些想不通的地方,骤然连成一片,有了解释。
他想起在陶家的那天,连天横对柳公子的偏袒和珍重、对先生的敌意、想起连天横三番两次说起的吃醋,他那个在乎的神情,仿佛心爱的东西被抢走,原来是这么回事。
想到这里,宝瑟儿居然并不意外,也不见得伤心,有些冷漠地看着他。
邱廪生却不懂其中曲折关窍,抬起手,摸他的脸,脸上泛起一丝柔情,说:“你跟我回去,我好好地疼你,这么多人,数你最不怕痛了……”
宝瑟儿肚子里好像牵着一根线,那根线缠着他的脏腑,绕着他的心肺,绞得肝肠寸断,脸上却不受克制,眯起眼睛,对着他的手,张嘴狠狠咬了一口,邱廪生哪里知道他来这一出,脸色忽变,即便是痛吼,也带着细细的气音:“嗬”
也不知宝瑟儿发了甚么疯,他越叫,便咬得越用力,尖尖的虎牙刺穿皮肉,嘴里血腥浓重,邱廪生拧起眉头,给了他一个巴掌,宝瑟儿也无动于衷,鼻子里甚至发出快意的冷笑声,只是疼得眼泪流出来,簌簌落了满脸。
“松口!”邱廪生高叫着,抬起右手,又抡了过去,这次宝瑟儿被打得眼冒金星,左耳嗡嗡地闹,可是牙齿依然死死咬着,像蛇一样纠缠,誓要咬下一块血肉来。
四周的人也不听书了,转过头来,专看着这场闹剧,无人来劝,窃窃私语的。
宝瑟儿满口的铁锈味,双目赤红,使出十分的气力,把邱廪生顶在栅栏边,腰骨咔嚓作响,简直要生啖了他,鲜血从牙缝里溢出,仿佛一只凶猛的小兽,浑身的毛倒竖起来,闻见血,哪怕忍着痛,也愈发兴奋了。不知过了多久,咬够了,下颌发麻,松开齿关,邱廪生虎口那块肉几欲脱落,竖着眼睛,怪叫一声,血水四溢,痛得倒在沙地上打滚,宝瑟儿见了,吐出一口血,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对着周遭众人扬声道:“你们知道么?他硬不起来,吃甚么丹药也硬不起来!阉货,太监,废人!”
说着,心头大快,又在邱廪生脸上狠狠啐了两口,也不管人家看疯子般的目光,转过身,扬长而去,别人见他这副模样,顾自瑟缩了起来,往两边分开一条道,无一敢拦。
宝瑟儿扬眉吐气,如入万军丛中,射杀上将首级,又灰头土脸,如丧家之狗。行动全凭一股意气,头脑中还有嗡嗡的余响,支持着走了几步,忽然撞到一个人的胸口。
此人个子高大,逆着光,一手把他扶稳了,看清了人,眸色一深,握着他胳膊,喝道:“宝儿!”
他嘴里还有血的咸味,不自觉吞下一口带腥的唾沫,呆呆地看着,一缕艳红从嘴角流出,岁月漫漫,电光石火,恍然间回到几年前,见到他的第一眼。
连天横这边方从铺子里出来,径直回家,见众人喧哗,本无意凑热闹,谁知碰见自家的!只见宝瑟儿发丝蓬乱,脸颊肿起,便立刻伸手掰起他的脸,他听见自己镇静的声音生出一丝裂纹:“……谁打的你?”
宝瑟儿只吃了几口梅子酒,却像个醉汉似地看着他,星眸朦胧,懒眼笑道:“是你打的。”
连天横不知他说甚么疯话,环视四周人群,拿起他的手,在手背上安慰似的亲两下,还要再低头问两句,宝瑟儿便抽回手,颇有些不识趣地说:“走罢,回你家去。”
连天横要给他气疯了,怒吼道:“回甚么回!”
宝瑟儿不管他,再走两步,心脏抽痛,膝盖一软,天地豁地便暗下去了。
再醒来时,便看见床幔边垂着的一排穗子,连天横相对坐在床尾,一只脚脱了靴,踩在床上,胳膊搭着膝盖,面带疲色,仰着下巴,在烛火下看他。
“醒了?”
宝瑟儿坐起来,正要说话,嘴角开裂,疼得龇牙咧嘴,喘着气,去摸自家的右脸,被他抬手握住手腕,直起身,不耐烦道:“不要摸。”
宝瑟儿便收了手,不让他触碰。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连天横率先开口,训斥道:“先不说你一个人偷溜出去,遇到这样的人,你和他硬碰甚么!”
宝瑟儿也想不通,原先是要好声好气糊弄过去的,听那个邱廪生说的那些话,就止不住地要发疯,连天横看他愣愣的,脸上鼓起老高,实在可怜,也不说话了,抱着宝瑟儿,手掌在后背上揉搓,权作安抚:“好了,我给你出气了……”
摸了一阵,又很忿忿,戳着他的额头,不满道:“你看,别人都没安好心!亏你从前还跟他打得火热,他一来,你就撇下我和他走了!现在知道利害了!”
“撇下你?”宝瑟儿道:“从来只有你撇下我。”
连天横继续咄咄逼人地控诉:“你还装甚么?他在的时候,我一来,你就装没看见,回回如此,你薄情寡义……”
宝瑟儿打断他,说:“你知道么?今天的事,不为别的,只为他出言侮辱先生,所以我拼了命,也要让他吃个教训。”
连天横脸色便彻底冷了,松开怀抱,嘲笑道:“原来如此。他为何要侮辱你那叶先生?”
宝瑟儿也笑起来,道:“按理说,这件事你心里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连天横还要开口,宝瑟儿就凑过来,抬起脸,轻车熟路地亲住他的嘴,唇瓣相贴,嫩藕似的胳膊也攀上肩膀了,顷刻间换了个人似的,眨眨眼,软绵绵地说:“好了,我们不要提了。”
“是你先提的。”连天横心内不悦,这次被他亲两下,可没有那么轻易被哄过了:“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蚘虫,我哪里清楚!”
宝瑟儿给他顺气,哀声告饶:“我错了,给你赔罪还不行呀!”说着,哼哼唧唧的,手指顺着光裸胸膛,滑到下腹,直探到蓬乱的毛丛里,牢牢地攫住。嘴巴吻着,小腿夹着,反复磨蹭那劲瘦的侧腰。两个人交缠成池水里倒映的一棵树,枝桠纠结,涟漪泛起,碎成点点细浪,不知何时才有止息。
办法虽然拙劣,可是百试百灵,连天横果然不再有话说,千般抱怨、万般狐疑,通通散落在起伏的喉结上,消弭在微湿的汗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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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久了 都只是摸一摸 蹭一蹭 连酱什么时候可以 直捣黄龙 啊
七一,梅子留酸软齿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