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瑟儿心慌意乱地点头,抱着膝盖蹲下去。

头顶忽然有个声音在说话,宝瑟儿迟钝地抬起头,见原来是个小沙弥,那个沙弥眉心一点红痣,很漂亮,很和气,温声关切道:“檀越,一个人蹲在这里,遇了甚么事?”

一股巨大的惊愕正笼罩着宝瑟儿,现在哪里听得进旁人说话,那沙弥说甚么,他便浑浑噩噩地点点头。只见他嘴巴开开合合的,却一个字也灌不进耳朵。

说着说着,也不知说到哪里,那沙弥轻笑一声,牵住他的手,娇笑道:“小僧倒是不曾尝过檀越这口的呢……”

又贴在他耳边,低声细语道:“小僧为了檀越,不是不能做上面的呀。”

宝瑟儿听不懂,又敷衍地点点头。

于是小沙弥牵着他的手,往僧房那头走去。正撞见连天横从法师禅房里走出来,霎时间,又惊又喜,心想今日竟是要吃个饱了,迎上去,笑道:“这不是荣檀越?”

连天横一见,却是那个慧含,目光定在两人牵着的手上,哪里猜不到他打的甚么主意,一下子拉过宝瑟儿,恶狠狠指责道:“怎么不跟着小福子?”

宝瑟儿不知道怎么回答,愣愣地看着他。

慧含见他要抢人,到嘴的鸭子飞走了,很不快意,嗔怒道:“荣檀越,这就是您的不是了,这位小公子可是答应要吃小僧备的茶水……今日赶巧儿,不如您两位一道……”

“放你娘的狗屁!”连天横怒不可遏,骂道:“你打他的主意,看你有没有那条命!”说着,拽住宝瑟儿的胳膊就走。

慧含在后面喊:“唉”

连天横忘了宝瑟儿腿伤,拖着走了几步,把那淫僧甩在后面,停下脚步,忍无可忍地质问道:“他教你走,你便跟着走了?”

“大个子,我不想……”宝瑟儿满眼泪水,此时此刻,挂心的却浑然不是这桩事,扁嘴道:“我不想爷出家……”

连天横见他流泪,先是心疼,再一愣,莫名其妙道:“甚么乱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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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死了,明天修改,晚安

五六,桃花暖逐桃花水

“不过是在大夫那里取了些药,你就傻乎乎跟人走了!”连天横气他不省心,手里提着纸包,并几盒药膏,全塞到他怀里,赌气道:“你的药!自己拿着!”

宝瑟儿抱着沉甸甸的药包,自以为很委屈,明明是方才那个人拉着他走的……走了两步,忽然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回神道:“方才那个老爷爷大师是大夫!”

“不是大夫是甚么?”连天横不懂他那笨脑瓜里想的甚么,还在气头上,脸上没有笑容,语气也硬邦邦的。

宝瑟儿大松了口气:“我还以为,爷变成那副样子……”

连天横住了脚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甚么?”

还没等他开口,肩膀就被握住,大个子冲上前,攫着他,怒道:“你再说一遍?”

宝瑟儿想起上次骂他公狗精,被折磨得很难堪,便捂着嘴不再说话。

“又不敢说了?”

只听见大个子逼问道:“你分明记得从前不少事,可巧偏偏忘了我?”又冷笑一声:“还说甚么喜欢,连我的脸也忘了,我看你就是叶公好龙!”

那手越攥越紧、越攥越紧,骨头都被攥得生疼,宝瑟儿被吼得步步退到墙角,心脏乱跳,颤抖不已,不知大个子为甚么忽然发起火来,小声问他:“甚么是叶、叶公好龙?”

“就是假的喜欢!”

宝瑟儿听懂了,急忙解释道:“我没有假的喜欢!”

见他还生气,显然是不信,又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说爷今天就来见我,大清早把我带到这里,又说爷变了样,我认不出……这个老爷爷大师,我本来就认不出来……”

“潘!小!桃!”

宝瑟儿见他咬牙切齿的,这下更不敢说话了。

“你宁可认别人是你的爷,也不曾想想我是谁!”连天横少爷脾气上来,怒火冲天的,想不通为甚么偏偏不记得他了,愤愤道:“又是伺候你吃,又是伺候你穿,为了你,老子连别人的脏衣服都肯洗,亲娘老子都没这般孝敬过!你倒好,转眼就认别人当爷!”

宝瑟儿脑子里都是浆糊,被他骂得消化不过来,一急就结巴起来:“大个子,你、你说的甚么意思?”

“甚么意思?”连天横甩开他,转身便走:“你慢慢想罢!”

竟也不管他了,任他瘸着脚,跟在后面。

宝瑟儿跌跌撞撞走了一路,上不来马车,有些狼狈,可是大个子不理睬他,车夫也不敢来扶,在车边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小福子急匆匆地追上来:“宝公子,你教我好找!”

宝瑟儿说:“对不起,是大个子把我拉走了。”

“甚么大个子?”小福子朝他目光看过去,回过神来,诧异道:“你管少爷叫大个子?”

宝瑟儿愣愣地问:“少爷?”

“是啊,这不是少爷么,你从前都叫他作爷。”

“可是……”宝瑟儿思索了半天,也说不出甚么“可是”来,脑子里一团乱麻,这时,头顶叮地一声,灵光一动,居然想通了,大个子就是他的爷?

帘子被揭开,大个子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皱眉道:“你还上不上来!再不上来车就走了!”

宝瑟儿眼巴巴地说:“我……我上不来……”

连天横一脚踢在车轼上,踢得那木条敦敦地响,怒道:“又不是哑巴了!说句好听的也不会!”

宝瑟儿想:他想听甚么好听的?

过了一会,低着头吐出一句:“大好人,你抱我上车罢。”

话音未落,连天横便黑着脸,抄住他腋下,一下子抱起来,丢到车里,扯下帘子。车夫一扬鞭,马车开动起来。

车厢里,宝瑟儿从软垫上爬起来,半信半疑地看着连天横,凑过去,揽着胳膊,小心地讨好道:“你是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