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陛下消一消气吧,先省一省力气。”他道:“接下来还有好几家要抢我是说,要拜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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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三?刻,拦路悍匪四人组丢下生死不?知的?梁师成梁大宦官,兀自扬长而去,拍一拍屁股,顷刻不?见踪影。

子?时五刻,这些无法?无天的?悍匪又在白时中白相?公府邸旁露头,拦住了刚预备了马车准备连夜出城的?白相?公,又是拳脚交加,一通爆锤,将随身财物,尽数洗劫一空;然后再跳上?健马,挥鞭而去,迅疾消失了夜色中。

丑时一刻,悍匪们又盯上?了童贯童太尉的?首尾童太尉与?道君皇帝君臣同心,打听?到官家预备南逃,自己也早把一切打点齐整,准备换一身商人装束,先到城外等候官家。却没?想到刚刚离府,劈头就等来了几个劫道的?疯子?!

当然,童太尉是长胡子?的?宦官、肩上?能走马的?猛将,弓马娴熟、体?力强盛,纵使手无寸铁,被突然包围,一时也并没?有慌张,反而从旁边的?树上?直接扯下树枝,当作武器四处挥舞,竟然一时将敌手逼退。但很可惜,当他打算趁乱突围的?时候,站在上?首的?某个年?轻劫匪突然从背后抽出一张铁弓,弯弓搭箭,一箭激射而出,不?偏不?倚,径直贯穿了童太尉的?发髻,距离额头也不?过一指来宽。

童太尉立刻怂了,就地趴伏,不?敢妄动,一个屁股拱得老高,任由劫匪搜身。但他毕竟是战场上杀出来的,即使到了此时此刻,仍然打算嘴炮:

“尊驾有这样惊人的?射艺,恐怕犹胜于当年?的?陈尧咨,又何必屈身从贼?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尊驾要是愿意?屈就,老夫可以从中作保……”

被他竭力招揽的?少年?英才并未开口。反而是另一个劫匪冷笑一声,一脚把童太尉踢了个翻滚:

“先来后到晓不晓得?一货不?侍二主晓不?晓得?当着你老子?的?面就敢撬墙角,翻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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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因为?变起仓促,高官们跑路时都来不及准备什么安保(谁知道乱世一到,这些保镖还靠不?靠得住?),大多是独身上?路,于是在劫匪面前浑无抵抗之能,多半是一个照面就屁滚尿流、直接投降,乖乖交出了自己随身所有的财物于是贵人们十数年?数十年?所搜刮积蓄的?,堪称当时最珍稀罕见的?物事?,便一件不?落,统统进了贼人的口袋痛哉!

事?实上?,因为?朝廷管理严苛,汴京城的?治安或者?说,至少是汴京城高官聚集区的?治安,一向都还是相?当可靠的?;时时刻刻都有更夫和衙役巡逻检视,提防事?故。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巡逻的?人手竟在无声无息中被全部调走,去向不?明,居然连敲钟打更的?声音都听?不?到半点。一开始高官们还心中窃喜,觉得没?有闲杂人等捣乱,刚好适合他们趁空溜号;等到劫匪的?铁拳当头砸下来,贵人们才知道大事?不?妙;但很可惜,这个时候已经?太晚了。

白龙鱼服,天下所忌,统治阶级脱离暴力机器的?保护,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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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四刻,收获极丰的?劫道四人组由小道返回位于城西的?皇家园林;此时苏莫已经?将首尾收拾完毕,几个时辰前尚且还一片狼籍的?别院,现在是里外一空,干干净净,只有中间收拾出来一个软榻,仰躺着人事?不?省的?道君皇帝。

只能说,先前苏莫不?准他们打脸还是有点用的?,现在用被子?将身体?一遮,看起来依旧是一个体?体?面面、正?正?常常的?皇帝,丝毫没?有刚才痛哭打滚,求生不?得的?惨状。

显然,苏莫的?打算是预备对外宣布皇帝被现下的?恶劣局势“气得病了”,暂且在园中养病,不?见外人,而以手诏控制局势;等到确认赵官家已经?完全服帖,这一辈子?都不?敢对他龇牙哈气之后,再以某些妙妙小道具远程操控,着手组织城防,预备与?金人硬刚。

自然,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这个方案是绝对没?有一丁点实现的?可能;带宋的?体?制是周密的?,带宋的?制度是完备的?;不?是说搪塞一句生病,就能让皇帝留在宫中为?所欲为?实际上?,几十年?前仁宗也突发过疾病,一时不?能视事?,但当时的?宰相?富弼韩琦是直接冲进了宫里面见皇帝,亲眼?看到仁宗的?病容、亲手服侍官家服药,确认一切无误之后,才告罪退下。

宰相?上?佐天子?,下抚百官,有什么是不?能知道、不?配知道的??只要有一个靠谱的?宰相?在,那一切封锁内外、隔绝消息的?阴谋,都绝不?可能得逞,这就是带宋制度的?强大之处。

但还是那句话,前提是没?有遇到道君皇帝。

“我打算把太子?传唤过来开会,一并收拾了。”苏莫淡淡道:“道君皇帝奇葩绝伦,他的?宝贝儿子?,钦宗渊圣皇帝也不?是省油的?灯。与?其将来守城时父子?斗法?,又来个激烈斗争;不?如我现在做一做恶人,直接把两个都料理了。”

没?错,虽然道君皇帝御极数十年?,到现在已经?是臭名昭著,人人掩鼻;但至少到现在为?止,大概是太子?久居东宫,尚未出来办事?的?缘故;朝野中不?是没?有士大夫对这个未来的?皇帝抱有幻想,期盼着将来他可以拨乱反正?,整顿乾坤;所以,在众人犹自抱有幻想的?时候对这个看似无辜的?太子?下重手,肯定是要激起强烈反弹的?,搞不?好还要留下莫大隐患不?过,用不?了几年?的?功夫,汴京人就该骇然发现,自古歹竹难出好笋,道君皇帝那个家庭教育,是永远不?可能培养出什么好种子?;大概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才会知道此时的?苦心吧。

唉,先行者?总是孤独的?,自古如此。

穆祺踌躇片刻,左右环视一圈,还是低声开口:

“……其实,想要守住汴京城,可能也没?有那么困难。”

苏莫不?动声色:“怎么说?”

穆祺含含糊糊,不?敢说得太细:

“如果仅凭带宋的?这一点禁军,还有各地良莠不?齐的?勤王军,那当然是混乱一片,胜算很小。但如果能引入外力的?话,可能也……”

苏莫默然片刻。

“我当然相?信,如果引入外力,可以顶住金人的?攻势,甚至将他们驱逐出去。但是,金人是以骑兵为?主,没?有办法?控制他们的?攻势。”

“能够驱逐,那也是很好的?”

“不?。”苏莫打断了他:“如果将金军从汴京城下驱逐出去,那他们会去哪里?”

说来也好笑,女真人两次南下,根本的?战略目的?还未必是灭宋,而多半是想到花花世界抢上?一波;只不?过带宋的?菜鸡超出了所有人最狂野的?想象,以至于一趟打劫之旅居然变成了灭国大战,局势发展彻底不?可控制。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如果当真将女真人从城下驱逐出去,那他们会去哪里呢?

抢不?了富甲天下的?汴京城,当然就只有在辽阔的?河南河北乃至山东泄愤;坚固的?城池无法?攻克,广袤的?农村却是极度脆弱、毫无掩护的?;而女真人在此处的?残酷掠夺,却足以破坏整个华北平原的?农业积累,使北方进入几乎不?可逆转的?萧条靖康之后不?过十余年?,南宋使臣北渡中原之后,所见所闻,就已经?是触目惊心、仿佛鬼蜮一般的?情形了。

还是那句话,野战打不?赢,就是没?办法?;就算在城池下面守住了,蛮夷照样可以驰骋各处,为?所欲为?,造成的?破坏杀戮,百分百还要更大更惨重,更加不?能收拾。两相?比较,还不?如以汴京作为?诱饵,将金人吸引过来,为?其余人争取时间。

“当然,我最希望的?还是能尽量杀伤一波女真人的?有生力量,杀得越多越好。”苏莫道:“女真人的?生力军也就只有那么一些,能解决得越多,后面的?事?情也就越好办,也算为?将来的?义军腾出一些余地。”

女真人以小族临大国,起事?以来不?过数年?光景,能以此浅薄的?根基压制得契丹人高丽人蒙古人服服帖帖,不?敢异动,靠的?就是天下无敌的?军事?力量。而如果寻根究底,那么女真人的?超绝战力,多半仰仗的?是开国一代素质强到匪夷所思的?兵卒自冰天雪地中滚出来的?生女真;而事?实也证明,在这一万有余的?铁盘消耗殆尽之后,女真人的?战力同样迅速下滑,再也不?是一开始所向无敌的?时候了。

既然摸清楚了首尾,那事?情反而好办多了。苏莫需要将女真人控制在汴京城下,阻止他们随意?移动,并为?他们涉及一个残酷的?、高效的?血肉磨坊;那么,在这个战略前提下,简单的?驱逐当然就远远不?足了,他需要的?可能是更为?酷烈的?“外力”。

穆祺抬了抬眉毛,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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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一刻,将四面尽力搜刮干净的?劫道四人组大包小包,欣然愉悦的?向苏莫告辞,随便感谢这一趟难忘之至的?美妙旅程。苏莫一一与?他们别过,在彼此客套之时,却又委婉说了一句话:

“按理来说这件事?我不?该提,毕竟实在太过冒昧。但如果诸位还能光临宋朝,可不?可麻烦帮我办一点小事?呢?”

刘先生今天锤人无数,心情颇佳,就连茂陵的?玉杯,似乎也可以暂时放在脑后;所以他宽宏大量的?开口:“什么事??”

“烦请诸位转道西北,在陕西延安、甘肃天水一带看一看,我先前辗转在此处埋了一些书册和图画,请诸位抽空检查检查,看有没?有问题。”

带宋拉垮到了这个地步,苏莫不?能不?做两手准备;一面是拼命挽回,力图拖延时间,另一面则是为?将来漫长的?亡国时代做最坏的?打算他在西北干燥缺水、人烟罕至的?地带埋藏了大量后世失传的?书籍,力图能够在将来保存一点吉光片羽,算是这个朝代对历史做的?最后的?交代;不?过这样的?举措纯粹是听?天由命,能否成功毫无把握,他现在所尽最后的?人事?,也不?过是让几位外人去看一看情况而已。

这当然没?有问题,刘先生慨然允准,收下了苏莫递过来的?地址。而苏莫迟疑片刻,又道:

“此外,要是诸位不?嫌脏了手,能不?能再帮我了结几个人?”

穆祺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