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了包了冰块的帕子递给他,“我在。你扶着这个,冰一会儿好消肿。”
薛成和受宠若惊,眼中又有了泪意,“你不怪我?”
“自然怪。”傅明晞道,“可你毕竟是我丈夫,那些事,不该由孟姐去说。何况她实在是……打得不该。”
毕竟不过是些皮肉之苦,怎么能够呢?
傅明晞是被白无祁点醒后才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
一个由她自己编织出来的圈套。
她总觉得自己太虚伪心机,不够完美也不够温柔,所以能找到一个合自己心意,又愿意陪自己携手的人是天大的幸事,所以把这段婚姻的底线定得极其低低到几乎卑微。她帮他温书苦读,替他打点关窍,从科举中第之后开始手把手教他如何从官入仕;生活上处处精心,件件打理;甚至可以容忍他犯一些男人早已有之的错。
因为她总觉得不会再有更好的了。
这世上的男人左右都是一个样子,起码薛成和还有张足够赏心悦目的皮囊和好脾气。换一个,没有他好看不说,也不会容忍自己对他揉圆搓扁。万事有得必有失,她从来很知足。
那天白无祁问她,她与薛大人,究竟是交易还是感情?如果是交易,她赚来了什么?如果是感情,他们又是否是真心相爱?
再一细想,她才觉得自己蠢得可笑。这六年看似风光美好,实际上就是一笔不断亏空的烂账。所谓的光鲜亮丽,都是自己一步步退让隐忍来的。她用交易的由头不断的原谅他,却又用感情一步步圈死自己。
就像今日满座唏嘘的一样。
跑开少年情谊,抛开利益交互,即便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但凡有一丝良知,都不该放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在那种情况下走。
如果之前她只是不爱薛成和了,想要及时止损,维持住最后一点体面。
那么现在的她则是大彻大悟,不再顾忌所谓的颜面得失,一心只想着要找补从前失去的。
她要对他百倍奉还。
“阿存。”隔了许久,傅明晞再次用亲昵的小字唤他,表情很哀怨,“我没脸见人了。”
薛成和立刻紧紧拥住了她,抚摸着她如绸般的乌发,“不会的。杪杪,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妻子。不论如何”
他顿了顿,再次重复,“不论如何!”
傅明晞安静地仰在他怀里,看见他下巴隐约青茬,领口没有抚平,有一半掖进了脖颈中,身上还带着在家时熏的安神香,只觉得轻浮又邋遢。果然没有自己打理,他便错漏百出。心道自己那时才刚及笄,怎地就有如此远大志向,一心想着给毫不相干的男人当娘?
话说回来,自己对他,可比他亲娘对他好得多!
不值,真的太不值了
薛成和并不知道与自己紧紧相依的妻子在想什么,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夫人。我……我还是有话想问你。”
“怎么了?”
“前些日子从柔然回来的小郡王,白无祁,夫人与他,熟么?”
“这话怎么说?”怀里的女人脸不红心不跳,连眼也不眨,满脸写着迷茫,“应该算熟吧。长帝姬每回见我,都嘱咐我多多照顾他。不过他也还好,不是爱生事的人。花会的事,他也帮了我不少。”
薛成和想起那段日子正好是他们夫妻吵架,没成想叫那个小子钻了空,不由得拈酸,“杪杪。不要再见他了。”
薛夫人不答,只奇怪道:“为什么好端端说起他?”
“他喜欢你。”薛成和道,“他一定喜欢你。”
薛夫人笑了下,藏在鬓间的耳尖似乎有些红,声音却很镇定:“那又怎样?这些年来绕在我身边的登徒子还少了么?哪一个不是被我扒了一层皮?”
说着意识到了什么,又有些讪讪的,“不过……这回是郡王,若你说得是真的,好像也不好相与。”
她攀上他的肩,一字一句的问,“阿存。你会护着我吗?”
51. 私会
日子似乎又趋于平静了。
虽然那也薛夫人的失踪没有头绪,山贼却有了头绪。孟都督凭着多年的经验,在几日后城中一家偏僻的小客栈中抓到了那行假扮成花匠的山贼。他们因为出城关卡繁琐而暂时没能出城,拢共有十几人,各个手里头有好几条人命,虽不是绑架薛成和的那一波,却是同一伙人,于是通通缉拿归案,放下牢中去了。
等不日撬开了他们的嘴,这桩案子就算了了。
这段时间薛夫人称病,既不出去,也不见人,总是期期艾艾的,格外柔弱。薛成和知道是她心结还在,主动提出要搬回小院子,傅明晞却意外拒绝了,他自是喜出望外,也格外乖觉,几日里与她共枕而眠,却一根手指头也不动。
这日该晨起上朝,薛夫人破天荒的又起来帮他更衣。
一件件换好,仔细地理好衣缘,拿了鱼符、香囊、玉佩一一替他配上。那块猫眼碧石是她二十岁生辰时娘家给她的礼物,那时她满心欢喜,将一整块狠心分了两半,做成式样相同的一对送给了心爱的丈夫。
这会子想想,只觉得万分亏心。
“路上小心。”傅明晞再三理好他的绛纱袍,扶正梁冠,才露出个满意的笑。
从前薛成和总对这日复一日的打点格外厌倦,觉得妻子未免太吹毛求疵了些。这如今隔了这么久,又重新感受到她的关怀,只觉得又惊又喜,一路握着她的手出门。只是想亲她的时候,被避开了。他有些失落,却也没那么失落。
毕竟这是个好的开始。
送走了几乎要感激涕零的薛成和,傅明晞打了个哈欠,回屋睡起了回笼觉。
这几日里她仗着身心俱疲,当甩手掌柜好不畅快,不梳妆也不理事,吃吃睡睡,到是把气色养好了不少。心情愉悦,不一时就进入了梦乡。
自那日算起,今天正是第五日。
结果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只小丫鬟过来问夫人要不要起来吃些东西。
她很生气,于是让厨房临时加了道韭菜盒子。
之后左等右等,到了晌午时,后窗才被轻轻敲了两下。她斜眼睨过去,双手一环胸,翘起二郎腿不说话。
片刻后窗被打开,某只身法迅捷的巨型犬利落地翻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