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槿定?定?看他,眼里没有半点嫌弃,只有心疼,鼻尖也?跟着发?酸,任由?他跑过来抱住自己,双手环上他的腰背,无限眷恋地柔声唤他:“二?郎,玄仪。”
大理狱的门楼之上,陆镇负手而立,将下方?紧紧相拥的两?道身影看得真切。
第32章 妒意 陆镇面若冰霜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难得?今日天气放晴, 阳光温暖和煦,洒落下来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姜川慢悠悠地支起下巴,微微昂首, 这会子浴着那晴空暖阳, 只觉无比惬意。
忽而刮起一阵风来, 许是天气好?的缘故,并不?冷,姜川闭眼吹了会儿风, 想起太子殿下此?行的目的,重又睁开双眼, 低眉向?下看。
姜川的意识中, 他?才将?一小会儿没往大理狱外看,沈娘子和临淄郡王怎的突然就同时出现在那处,竟还当?街紧紧相?拥在一起...
殿下今日清晨就连午膳也没顾得?上吃, 快马加鞭离宫赶到此?地,断然不?会是为?了看到他?二人在他?面前?上演夫妻情深的戏码;殿下心中想要看到的局面, 应是沈娘子不?来,抑或是沈娘子即便来了,也能够守着礼数, 与临淄郡王保持距离罢。
顷刻间, 姜川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额上和后背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冒出细汗,下意识地稍稍侧目暗暗看向?身侧的陆镇, 果见他?鸦睫低垂,阴沉着一张脸,眼底寒凉一片。
偏下面的那两人浑然不?觉太子殿下的存在,先是两个?人毫无顾忌地相?拥而泣, 后是男郎缓缓抬手为?女郎拭泪,女郎反握住他?的手,接着与他?十指相?扣,亲昵地携手上马车。
陆镇面若冰霜地看着底下不?远处的这一幕,负在背后的右手忽地紧紧握成拳头,许是太过用力的缘故,就连指骨都被攥得?发出沉闷的吱咯声响。
姜川忙不?迭收回视线,不?敢再看身侧陆镇一眼,只无声站在他?身边,握着栏杆,就连大气也不?敢出。
古树的绿荫下,陆昀牵起沈沅槿的手一道上了马车,轻轻挑开车帘,先让沈沅槿进去,待她坐定后,他?方?跟着入内。
车厢内的空间有限,陆昀坐在沈沅槿对面,想起自己现下的狼狈模样,不?免有些促狭,就那般默声坐着看她,许久未发一言。
方?才在外面相?见时,两人都像是有千言万语要同对方?说?,可这会子相?对而坐,反倒齐齐没了声音,车厢内几乎安静到落针可闻。
就这般过了良久后,终是沈沅槿率先打破沉默的氛围,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而后扬声让车夫启程。
车轮活动后,沈沅槿抬了一双清眸去看陆昀,问陆昀这段时日在狱中可有受过私刑。
陆昀两手搁在膝上,有些无措地道:“未曾,我一切都好?,沅娘无需为?我挂心。”
沈沅槿得?到否定的答案,将?将?放下心来,颔了颔首,温声道:“二郎无碍就好?。王妃这段日子一直记挂着你,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裳睡上一觉,养好?了精神,明日再去见她吧。”
王妃。有多?久没有这样听沅娘称呼阿娘了?至少也有三?年了吧。陆昀想到此?处,恍然惊醒:是啊,他?在狱中时就签了那和离书,从那日起,他?便不?再是沅娘的夫郎了。
陆昀心中泛起一抹浓重的苦涩,强忍着失落,应声答允:“沅娘思量周全,说?得?是极。”
话音落下,拉车的马儿张开四肢,车轮开始加速,碾过路面发出低沉的嘈杂之音,颠簸感亦跟随而来。
沈沅槿与陆昀四目相?对,忽然又都没了声儿,车厢内再次陷入长久的寂静之中。
不?多?时,马车驶离了大理狱所处的街道,左拐转入一条局面稍窄些的巷子里?。
转角处的柳树遮住逐渐变小的车身。
陆镇一双狭长凤目凝于那处,直至什么都瞧不?见了,仍未能从那翻涌的醋意和妒意中剥离出来。
她怎么能,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次同陆昀拥抱亲昵!明明五日前?,她亲手拿了与陆昀的和离书来看寻,她在他?的身下承欢灿身,低银浅浅,难耐时主动勾住他?的脖颈,伸手掐他?的臂膀和腰背,甚至张开唇去咬他?的手和肩...
即便陆镇明知沈沅槿善良心慈,绝非那等无情无义之辈,况她与陆昀夫妻三?年,总有朝夕相?对的情分在,倘若即刻就为?此?疏远了陆昀,那才不?符合她的性?情和做派。
然,理智是理智,情感是情感,诸多?时候,这两者很难并存;譬如刚才,他?看到她和陆昀拥抱牵手,还是会无法自控地去妒忌陆昀、甚至厌恶陆昀,想要让陆昀从她的身边离开,离得?远远的。
“回宫。”陆镇眼中眸色翻涌,不?待姜川做出回应,旋即迈开步子,拂袖疾行而去。
姜川站在陆镇身边提心吊胆了好?半晌,当?下听他?说?要回宫,悬着那颗心方?安稳落地,小跑着跟上陆镇的脚步。
太平坊,马车在陈王府的偏门前缓缓停下,沈沅槿和陆昀先后下车,并肩徐行。
一路归至院中,浴房内早有媪妇按照沈沅槿的吩咐备好?热水,沈沅槿招呼他?先进去沐浴,自己去替他?拿干净的寝衣。
即便他?和沈沅槿不?再是夫妻,陆昀还是习惯于听她的话,信步进入浴房,不?叫人在房内伺候,自行解去身上乱糟糟的衣物,踏进浴桶里?沐浴。
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沐浴,偶尔将?沈沅槿哄得?高兴了,她也会与他在一个桶里泡澡,后面发生的事,自然也是水到渠成。
闲暇之时,他?会为?她修眉、描眉,她亦会为?他?刮胡、束发、整理仪容;她每回在替他?刮胡的时候,都喜欢先将?小刀沾湿,而后再用澡豆涂在他?的胡须上,待搓起泡后再拿小刀小心翼翼地将?其刮去。
陆昀回忆着入狱前?同沈沅槿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她那日究竟为?何会那般态度强硬地逼着他?签下那和离书。
他?这几日身心俱疲,彼时叫那热水裹住身躯后,自是感到舒适不?少,加之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平淡而幸福,是以渐渐地放松下来,不?多?时便浅眠过去。
沈沅槿在房没等了陆昀好?一阵子,迟迟未听见他?喊人的声音,恐他?泡久了要头昏脑涨的,执起装有巾子和寝衣的托盘,自个儿去浴房里寻他。
院子里?静悄悄的,独引泉一人在檐下守着,沈沅槿问他?:“二郎可有人让添水?”
引泉屈膝行礼,道了声没有。
沈沅槿便没再多?问,兀自推门进去,将?那托盘放到条案上,脚下无声地走到屏风后的浴桶前?,这才发现他?竟是双手搭在浴桶边缘,阖着目睡着了。
桶里?的水约莫也快冷了。沈沅槿恐他?受凉,上前?去拍他?露在水面上的肩膀,轻声唤醒他?。
陆昀因沈沅槿的呼唤声自短暂的美梦中醒来,徐徐睁开惺忪睡眼后,见来人是她,立时提起精神,再没了半分睡意。
沈沅槿让他?出来穿衣,而后转过身走到屏风后,背对着他?逗留片刻,无声离了此?间,仍往正房里?进。
小半刻钟后,陆昀擦干身上的水珠,穿好?衣物,径直走向?她所在的那间房。
紫檀木的光滑案几上置着一只秘色釉八棱净瓶,竖插几枝花朵半开、尚还打着花苞的腊梅,瑞兽熏炉上不?见一缕青烟,在阳光的映照下透着点点光晕。
沈沅槿坐在案几边,手里?捧着一本绘有各色花样子的小册子,专心致志、全神贯注。
一切都仿佛与去岁隆冬时节的某个?场景相?重合,女郎也是这般独自静坐在案边,手上是一本册子,鼻尖嗅着那清浅的梅香暗香,聚精会神地看那册子里?各式各样的花鸟图案。
这几日,他?经?历了太多?,现下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场景,感叹明明只是去岁发生过的事,却又无端有种仿若隔世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