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貌或可作假,但?是身形却不?那么容易作假,似太子和圣人那般的身量,放眼整个周朝怕也寻不?出几个来,他只需向?彭博去信一封便可确认此事。

隔天,明州来信,信上的领累足以证实太子就在明州,且是对?外?宣称是田茂的侍卫。

陆镇和田茂自转运使季远府中而出,吩咐田茂往刺史府走上一遭,只说他们不?日便要离开明州,欲在明日顺便去市舶司瞧瞧,待回京后也好多些话禀告圣人。

刺史府。

彭博眼见?那位高大如山的“侍卫”不?在,少?不?得问上一嘴,田茂浅笑着道他有些水土不?服,这?两日身上不?大舒坦,故而并未随侍。

“原是如此。”彭博跟着笑了笑,又问她:“指挥使查了这?好些日子,各县也都去了,可有查出不?妥之处?”

“彭刺史将明州治理得甚好,不?独盐税无差,各处晒盐场打理得亦是井井有条,实无错处可挑,想是户部看岔了眼,某回去必当如实禀告圣人,彭刺史治盐之严谨。”

田茂含笑说完,垂首饮一口茶润喉,拧眉沉吟数息后,复又开口回答道:“明州市舶司乃是我朝武帝时所设,历经百年不?衰,每日往来贸易船只之多,足可填满整个港口,不?知刺史可否做个中间?人,带我等小辈前去观摩一番,开开眼界?”

周节使所言果真不?假,他此行?巡盐是障眼法,查市舶司才是真。好在节使有先?见?之明,市舶司内存放的账册都是精心平过帐的,管他从前查获多少?账,必定瞧不?出半点破绽。

彭博满是横肉的脸上不?见?半分惊慌之色,两眼笑成一条缝隙,“指挥使言重,明州市舶司相比泉州等地并无过人之处,皆是仰仗朝廷扶持方?得以保全,岂敢担得观摩二字。不?知指挥使欲要何时前往?”

田茂心说糟糕,方?才忘了问殿下什?么时辰,可事到?如今,总不?好把?问题抛回给对?方?,只得自行?挑了个相对?适当的时间?,“巳正。”

彭博好笑应下,恭维他一阵,听他说要走,满脸堆笑地将人送至府外?,待马车走远,面上的消息立时消散不?见?,命心腹去市舶使贾贤府上传话。

田茂马不?停蹄地回去后,顾不?上用?晚膳,立马跑去陆镇面前禀告差事办的如何了。

他来时,陆镇正把?玩着一方?锦帕,是素白色的,因隔了些距离,只能隐约看见?上头好似绣着什?么圆圆的东西,像是三颗白白的浮元子;他想再看清些,陆镇却在这?时候宝贝似的将其收回袖子里,欲盖弥彰般地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问:“事情可已办妥?”

田茂行?过礼后,点头答话,“办妥了,定在明日巳时。”

陆镇提起茶壶自行?续上一盏茶,执起茶盏送到?唇边,徐徐开口:“可用?过晚膳了?”

晚膳。殿下竟会?关心他用?没用?膳,田茂顿感受宠若惊,心说还是头一回见?到?会?关心人的太子殿下,怔了一会?儿后方?摇摇头,如实回答:“还不?曾用?过。”

“哦。”陆镇低低应了一声,原形毕露,“孤已先?行?用?过,你可退下了。”

田茂又是一阵发楞,意识到?自己有些自作多情,尴尬地道句“卑下告退”,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自去厨房找吃的。

他走后,陆镇重又取出那方?手帕,握在手里细细摩挲,幻想着抚她唇和手时的触感。

陆镇鲜少?晚起,睡至卯正,兀自提了剑,在庭中练剑,他嫌那剑比不?得他搁在东宫的玄铁剑重,练上两刻钟便没了兴致,改为打拳。

此时虽是春日,清晨的风尚还有些微微的凉意,陆镇因使了不?少?力道,出了一身的汗,那些豆大的汗珠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往下坠,洇湿裤子,索性去浴房里冲个凉,换上干净的衣物后出来。

田茂在屋里等了他一刻钟不?止,同为男郎,他岂不?知晨起时一同醒来的还有什?么;殿下约莫也是为着泄火,这?才练了那好些时候的刀剑和拳脚功夫。

这?么多天没有女郎近身,殿下不?憋得慌才有鬼了。他与?殿下不?一样,他在成婚前也是走马章台过的,后来成了婚,家中有一贤妻和两美妾,是以于那厢事上,他经历的多了,现?下到?了不?惑之年,自然收心不?少?;只是殿下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却不?知如何忍得过。

田茂胡思乱想着,盘算是否要从教坊司里给殿下寻一个尚还是完璧的清客来消消火,陆镇那厢已在小厮的通传声中迈进屋中。

他虽年长殿下十多岁,可那样的话,他一个大他一辈的下属不?好贸然开口,只能旁敲侧击地问他这?段日子睡得可好。

陆镇仅仅道出“尚可”二字。

田茂绞尽脑汁,又想出另外?的说词:“那,殿下就没有梦到?些什?么?”

随着田茂话音的落下,梦中人的容颜逐渐浮现?在眼前。陆镇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后便反应过来他有此问,意欲何为。

陆镇并不?遮掩他在想长安城中的那位女郎的事实,冷声提醒他道:“孤想要的不?是此间?的女人,田指挥无需费这?个心思。”

殿下只是不?想此间?的,不?是不?想。联想到?那日在彭博府上殿下的表现?,田茂倒真的有些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女郎,竟能让殿下对?明州城中诸多的貌美女郎都毫不?动心。

田茂想得入神之际,已有婢女提了食盒进屋里布膳。

巳时未至,彭博前来接人,田茂往市舶司走了一遭,所见?的账册确无任何端倪。

出来之时,时辰尚早,彭博坚持要送他回府,田茂没有拒绝,状似随口留他去府里吃茶,此举可谓正中彭博下怀,自然不?会?拒绝。

彭博走后,田茂方?去寻陆镇复命,将今日在市舶司的见?闻说与?陆镇听。

陆镇久久未发一言,等开口时,唯有淡淡的一句:“安养库那边,这?两日便可动手。”

乌金西沉,月出沧海,窗外?的天光渐渐黯淡下来,星河点缀着漆黑天幕。

安养库内,一道高昂的男声打破寂静的夜,几乎所有的兵力都在顷刻间?赶往一处,唯有三楼的那间?暗室门前的两个护卫纹丝不?动。

田茂携谢煜打头阵,仅仅数个回合后便放倒两人,破门而入,命其余人等守在楼梯口。

怕烛火引来人,只能用?火折子抹黑搜寻账本,幸而他们干这?行?的寻找账册的经验十分充足,赶在下面乱糟糟的人前返回前,顺利拿到?了几本最有可能是账本的册子出来。

等到?贾贤和彭博匆匆赶来时,库房中尚还有人正在点钱数,贾贤忙问:“出了何事?”

为首的护卫道:“禀明公,两刻钟前,巡夜的守卫发现?两个潜入库房的黑衣强人,下走带人赶来时,他们的同伙放倒了几个守门的弟兄,还弄灭了各处檐下的灯笼,致使整个院子漆黑一片,独有去点亮火把?照明,等有光时,那伙强人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用?蠢材!”贾贤登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气得脸色铁青,质问他道:“只怕他们并非是为着银钱而来,主屋三楼那边可有人去支援?”

那护卫这?时才清醒过来,惊觉他们可能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暗室内的东西比库房的银钱更为重要,那是连节度使每回过来都会?耳提面命的,他怎的就给忘了!都怪他眼皮浅,一心只知银钱珍贵,那样的情况下,竟将暗室里也有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眼下再说什?么都晚了,赶紧过去查看才最紧要。那护卫请罪过后,忙不?迭领人朝暗室赶去。

当三楼的景象映入眼帘,贾贤和彭博二人如遭雷击,险些两腿一软,当场昏死过去。

城西的一处客舍内,陆镇退下夜行?衣,认真翻看每一本册子,再翻到?第四本时,喜上眉梢,“速速誊抄一份,由谢煜带原册领二十精锐坠绳出城,走杭州乘船先?行?返回长安上呈圣人;孤即刻书信一封,盖私印,登船前务必尽早交到?淮南节度使沈潭手中。”

谢煜不?过二十又二的年纪,还是头一回接下这?样的重任,除倍感荣幸外?,亦觉身挑重担,忧喜交加地屈膝领命。

长安。

沈沅槿步入一间?口碑颇好的牙行?,询问办理“黑户”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