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殊荣”让他更是喜形于色,腰板挺得更直了,仿佛自己已是天子近臣。
粟双双则趁着大军入营的混乱,指挥着鸦鸦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军营外围一处堆放杂物的僻静角落,迅速用破旧的毡布将自己和鸦鸦掩盖起来,只露出一双警惕的大眼睛,紧张又兴奋地观察着这片陌生的、充满了铁血气息的天地。
当夜,军营篝火点点,映照着巡逻士兵沉默的身影。
主帅大帐内,灯火通明。
粟怀章屏退左右,帐内只剩下他与慕清漪二人。厚重的帐帘隔绝了外界的寒风与喧嚣。
“清漪,”粟怀章的声音低沉而直接,卸下了白日里的官方腔调,带着兄长般的关切与主帅的凝重,“京中之事,父亲已有密信传来。捧杀之计,凶险万分。李宏身负妖力,绝非易与之辈。你当真要……”
他目光落在慕清漪依旧略显苍白的脸上,未尽之语是深深的担忧。
慕清漪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义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是唯一的机会。醉逍已在北境某处等我,无相妖的本源之力,是我破局的关键。唯有彻底升级天眼,才能看穿心妖弱点,给予致命一击。”
她走到帐内悬挂的北境舆图前,纤细的手指划过几处关隘和险地:“李宏刚愎自用,急于立功。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顺利’地陷入一场他自以为能掌控、实则步步杀机的‘大胜’之中。需要义兄配合,在军情调度、战场布置上,引导他走向我们预设的‘舞台’。”
粟怀章走到她身边,目光也落在舆图上,眉头紧锁:“我明白。北境局势复杂,蛮族各部动向诡谲,更有妖族暗中窥伺。正好可以加以利用。只是……”他看向慕清漪,“务必小心。李宏多疑,他身边的皇后、还有那个何兆兴,都是变数。”
“皇后自有晨曦周旋。至于何兆兴……”慕清漪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过是李宏为自己准备的替死鬼罢了。他自寻死路,怨不得旁人。”
兄妹二人站在巨大的舆图前,低声商议着每一个细节。
帐外寒风呼啸,帐内灯火摇曳,一场围绕着新帝李宏的死亡风暴,在北境的军营深处,悄然酝酿。
而远在帝帐中,正做着扫平北境、威震天下美梦的李宏,以及他帐外那个正做着翻身美梦的何兆兴,都未曾察觉,他们脚下的土地,正在缓慢而坚定地裂开深渊。
大幕,已在北境的风沙中拉开。
第131章 北境溃败
新帝李宏的御驾亲征,非但未能慑服北境,反而如同一块投入滚油的肥肉,瞬间点燃了北境皇帝拓跋焘凶猛的征服烈焰。
黎明前的黑暗被凄厉的号角撕裂,紧接着是撼动大地的战鼓轰鸣。
地平线上,黑色的钢铁洪流汹涌而来拓跋焘的王庭铁骑,人马皆覆重甲,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在昏黄的天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幽光。
没有狼群,只有沉重马蹄踏碎大地的轰鸣,以及士兵口中发出野性的战吼,卷起漫天黄沙,带着纯粹的杀伐之气直扑祁军大营。
“敌袭!”
“拓跋焘亲征!”
“重甲骑兵!盾阵准备!”
祁军大营瞬间沸腾,警钟撕裂长空,士兵们在各级将官的怒吼声中,如同被惊醒的蜂群,迅速扑向营寨边缘的防御工事,长矛如林,巨盾如山,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汗臭与浓重死亡的气息。
主帅大帐内,粟怀章早已玄甲覆身,面沉如水,一道道清晰冷酷的军令如铁流般下达。
慕清漪天眼无声开启,无形的感知波纹扩散,精准锁定着敌军核心那狂暴的帝王气息拓跋焘,以及他身侧那个至关重要的身影,心跳与呼吸皆在她感知中纤毫毕现。
帝帐中,李宏被喧嚣惊醒,暴怒取代了惺忪。他提剑冲出,猩红的眼眸锁定远处那面狰狞的狼头王旗,非但不惧,反而涌起嗜血的亢奋:“拓跋焘!朕正要拿你祭旗!来得正好!”心妖之力在他体内兴奋地鼓荡,几欲破体而出。
他身边的何兆兴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缩在角落,牙齿打颤,那身皮甲下的身躯抖如风中落叶。
北境军阵中央,拓跋焘端坐于漆黑巨马之上。暗金狼首重铠覆盖着他铁塔般的身躯,裸露的臂膀疤痕狰狞,一道深刻的刀疤斜贯左颊,棕发在风中狂舞,眼神如锁定猎物的猛禽。他手中那柄门板般的开山巨斧,寒光慑人。
而在他马侧稍后,落后半个马头的位置,则是身着素色宽袍的陆醉逍。
墨发松挽,面容清俊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阴郁。
他骑着一匹温顺的白马,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抿,仿佛承受着体内无相妖挣扎带来的巨大痛苦。
然而,与痛苦并存的,是眼底深处如寒潭般的冷静与刻意的平静。
他主动回到拓跋焘身边,扮演着重伤的“无相妖国师”,是潜伏在最危险之地的致命间谍。
“国师!”拓跋焘声如洪钟,头也不回地吼道,语气带着对“妖力”的依赖,“祁狗布防弱点何在?今日必要破营!”
陆醉逍缓缓抬眸,目光扫过杀气腾腾的战场,疲惫的眼底是冰冷的计算。
他需要扮演好角色,提供“有价值”的情报,同时……将拓跋焘引向死亡陷阱。
“陛下,”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平静,“祁军右翼‘鹰嘴岩’与中军‘磐石垒’结合部,防御稍显薄弱。其火器营主力被粟怀章调往左翼应对我另一支偏师。陛下亲率主力,可直冲其结合部,一鼓作气,撕裂其阵!”
情报部分真实结合部确实相对薄弱,但隐瞒了粟怀章早已在此布下致命陷阱,并故意夸大左翼威胁,诱使拓跋焘将精锐投入预设的绞肉机。
“好!哈哈哈!随朕破阵!杀!”拓跋焘狂笑,巨斧高举,发出震天咆哮。
重甲铁骑在他亲自率领下,如同钢铁洪流,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轰然撞向祁军防线预设的“薄弱点”。
大战瞬间爆发。
箭矢如暴雨倾盆,金属碰撞的铿锵声、士兵的怒吼与惨叫声震耳欲聋。
黄沙被鲜血浸透,又被铁蹄践踏成泥泞的血沼。
粟怀章坐镇中军,眼神锐利如刀,精准地指挥着这场“诱敌深入”的死亡之舞。
祁军依托工事顽强抵抗,却又“恰到好处”地显露出疲态,一步步将拓跋焘的锋芒引入预设的包围圈。
慕清漪的天眼在混乱中高效运转,引导着关键节点的防御和“败退”。
她的目光穿透血雾沙尘,牢牢锁定着拓跋焘身侧的陆醉逍。
陆醉逍也感应到了她的注视,在拓跋焘挥斧劈开一名祁军校尉的瞬间,极其隐蔽地朝慕清漪的方向,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信号发出:时机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