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这一声呼喊,带着十二岁少年所有的委屈、渴望和不解,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孙儿何清轩,”他按照慕清漪的教导,清晰地报出自己的名字,将自己定位在何家子孙的位置上,然后说出了那句精心准备的话:
“孙儿只想给何家祠堂里的先祖磕个头!求先祖保佑父亲平安康泰!这也不许吗?!”
稚嫩的声音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在肃静的公堂上回荡。
“祠堂”“先祖”“磕头”“保佑父亲”“孙儿”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何兆兴的心上!
侯府没有其他长辈了。
祠堂里供奉的,是他的父亲,何家的上一代永昌侯。
那是将爵位和家族传承交到他手中的人!
何清轩自称“孙儿”,要求给先祖磕头,就是在问:我难道不是何家的子孙吗?我连祭拜自己祖父、祈求他保佑父亲的资格都没有吗?
这不仅是对血脉的呼唤,更是对永昌侯作为人子、作为父亲、作为宗族继承者多重责任的拷问!
拒绝一个只想给祖宗磕头、祈求父亲平安的孩子,是何等的罔顾人伦!尤其是在这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
何兆兴的脸色瞬间由铁青转为惨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仿佛看到了祠堂里父亲牌位那冰冷的注视。
他想起了父亲临终的嘱托,想起了何家香火的延续……
他看向跪在堂下,那个眉眼酷似自己年少时的儿子,眼中充满了不被承认的悲愤和绝望的哀求。
“祠堂……”何兆兴嘴唇哆嗦着,喃喃出声。
一股巨大的愧疚和无力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几乎将他淹没。
他苦心维持的“体面”和“平衡”,在“祠堂”和“孙儿”这两个词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周大人和堂下所有人都屏息看着永昌侯的反应。
他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脸上最后一丝强撑的镇定也彻底瓦解。
“……罢了。”何兆兴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颓然。他转向周正元,深深一揖:
“周大人明鉴。白氏所言……俱是实情。何清轩……确是本侯骨血。”
公堂内外,一片哗然!紧接着,是压抑不住的议论声。
永昌侯,认了!
何清轩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白氏更是喜极而泣,紧紧搂住儿子。
周大人微微颔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既如此,侯爷意欲如何处置此事?”
何兆兴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道:“本侯……择吉日开祠堂,将何清轩之名,记入何氏族谱。从今往后,他便是永昌侯府二公子。”
他终究没敢提白氏的名分,但认下了儿子。
“好。”周大人拍下惊堂木,“此案已明!何清轩归宗之事,由永昌侯府依礼办理,不得有误!退堂!”
“威武”衙役们的水火棍敲击着地面。
尘埃落定。
何兆兴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脚步虚浮地走出了京兆府。
他知道,经此一役,他的官声、侯府的体面,蒙上了厚厚的阴影。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回头,目光阴沉地望向人群中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他仿佛能看到慕清漪那带着冷冷笑意的眼睛。
白氏母子则被狂喜和激动包围。
何清轩紧紧握着母亲的手,小脸上满是泪水,却绽放出明亮的光彩:“娘!爹认我了!我能进祠堂磕头了!”
慕清漪坐在相府精致的暖阁里,听着粟双双兴奋地汇报京兆府堂上发生的一切,尤其是何清轩那句“只想给祠堂磕头”的话如何精准地击垮了永昌侯。
她轻轻啜了一口香茗,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想必永昌侯不会上门求自己帮他升官了。
第83章 魁首之争
十二月二十八日,鉴妖司演武场。
残阳如血,将擂台染成一片猩红。半决赛的战鼓刚刚擂响,台下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有人私下设了赌局,押注呼声最高的两位参赛者茅山道的慕清漪与太平道的周逸晨谁能问鼎魁首。
赌注五花八门,从金银细软到珍稀法器,喧闹声中铜钱碰撞的叮当声格外刺耳。
慕清漪立在候场区的廊下,素色青衫衣角绣着暗纹云纹,手中古朴木剑正泛着微光。
忽有阴影笼罩,周逸晨摇着玉骨折扇逼近,金线绣边的锦袍扫落廊下灯笼穗子:“慕姑娘这副弱柳扶风的模样,莫不是想等我手下留情?”
慕清漪指尖抚过剑穗,头也不抬:“听闻周公子前日降妖,错把芦花鸡当修炼成精的雉鸡精,不知今日可要我递块帕子擦汗?”
围观修士轰然大笑。
周逸晨脸色骤变,扇骨狠狠敲在廊柱上,震落几片金漆:“巧舌如簧!等明日擂台上,定让你知道什么叫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