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周大人,为人刚正,最重礼法人伦。此状虽非寻常诉讼,但事关宗族血脉、人伦大义,他必会受理。”

慕清漪胸有成竹,“一旦状纸递上去,就由不得侯爷压下去了。京兆府过问,消息会立刻传开。这一次,不是市井流言,而是官府介入。侯爷若再矢口否认,便是欺瞒官府,蔑视朝廷法度!御史台那些闻风而动的言官,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扛不起这个压力。”

白氏听得心潮澎湃,又有些害怕:“可是郡主...递状子...民妇...民妇怕...”

“你无需出面。”慕清漪安抚道,“我会安排可靠之人,以你之名写好状纸,直接递入京兆府。”

白氏看着慕清漪运筹帷幄的神情,心中的恐惧渐渐被希望取代。

“民妇...民妇一切听凭郡主安排!”白氏再次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慕清漪扶起她,眼中寒光闪烁:“好。这一次,我要让永昌侯,亲自把他的儿子,迎回侯府的大门。让他知道,有些债,躲不掉。”

白氏不再像来时那般绝望,她匆匆赶回城南小院,将慕清漪的计划告诉了儿子何清轩,尤其强调了郡主教他的那句关键的话。

“轩儿,记住郡主的话了吗?到时候一定要说出来,这是咱们母子唯一的指望了!”白氏紧紧抓着儿子的手,眼中含泪。

何清轩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坚定:“娘,我记住了!我一定大声说出来!”

他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

翌日,一份言辞恳切、证据确凿的“归宗”状纸,悄无声息地递进了京兆府。

正如慕清漪所料,京兆尹周正元周大人,素以刚直、重礼法人伦著称。

接到这份状纸,他眉头紧锁。

状纸中字字泣血,尤其是白氏身为母亲,不为自身名分,只为儿子能堂堂正正、不再背负“野种”污名而求一个“归宗”认祖的机会,其情可悯,其理可究。

状纸中更点明,此子已在学堂因身份不明饱受欺凌,身心俱损。

周大人沉吟片刻,深知此事若处理不当,不仅关乎一个孩子的命运,更关乎朝廷倡导的孝悌人伦之根本。

他当即拍板:“传唤永昌侯何兆兴,并着白氏母子到堂问话!”

京兆府发下传票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

比之大相国寺的偶遇,官府的正式介入,其分量和影响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街头巷尾,茶馆酒肆,无人不在议论此事。

“听说了吗?永昌侯的外室,把侯爷告到京兆府了!”

“不是告,是求官府做主,让侯爷认儿子归宗!”

“啧啧,连官府都惊动了,这下看永昌侯还怎么抵赖?”

“那孩子可怜啊,被骂野种,亲爹都不认...”

“周青天最重人伦,这事有看头了!”

消息传到永昌侯府,何兆兴惊怒交加,气得砸碎了书房里最心爱的砚台,“贱人!白氏这个蠢妇!她怎么敢?!”

第82章 认祖归宗

永昌侯万万没想到,白氏竟有如此胆量,闹到官府层面!

这比在大相国寺丢脸严重百倍,一旦官府坐实,他何兆兴罔顾骨肉、为父不慈的名声就彻底坐实了!

官声、前程、乃至爵位...陛下会怎么看?五皇子府会怎么看?

李氏得知后,大骂白氏和慕清漪蛇蝎心肠,要将侯府置于死地。

何清瑶则吓得瑟瑟发抖,生怕自己假千金的身份被再次翻出,影响她皇子妃的地位。

无论永昌侯如何愤怒、如何想压下此事,京兆府的传票已到,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往。

白氏母子也在慕清漪暗中安排的人护送下,来到了京兆府衙门外。

公堂之上,气氛肃穆。京兆尹周正元端坐堂上,不怒自威。

堂下两侧,挤满了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百姓和各家探子。

何兆兴身着侯爵常服,脸色铁青地站在堂中,竭力维持着镇定。

白氏则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裳,牵着小脸绷紧的何清轩,跪在堂下。

周大人先让白氏陈述状情。

白氏牢记慕清漪的教导,声音虽带着颤抖,却条理清晰道出原委。

她特意拿出几封何清轩被撕毁的作业和同窗写的辱骂字条作为旁证,以及大相国寺认亲被拒、侯爷欲将她们母子远送别庄隔绝的经过。

“民妇不敢奢望名分富贵,只求侯爷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给清轩一个何家子孙的名分,允其归入族谱,使他能挺直腰杆做人,将来清明寒食,也能在何家祠堂给列祖列宗磕个头,尽了为人子孙的本分!”

字字悲切,句句在理,听得围观众人唏嘘不已。

轮到何兆兴辩解时,他强压怒火,以“家务事”搪塞,甚至暗示白氏受人指使,意欲攀诬。

“侯爷!”周大人沉声打断,“此信笺笔迹,与侯爷日常公文笔迹相同。侯爷一句‘家务事’恐难服众。血脉传承,关乎人伦大节,岂能以‘家务’二字轻掩?”

周大人的话掷地有声,堂下议论声更大了。

何兆兴额头渗出冷汗,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从未想过,一个外室子的问题,会让他站在公堂之上,被京兆尹如此质问。这简直是将他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就在这时,一直默默跪着的何清轩,忽然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何兆兴的方向,带着哭腔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