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1)

当邱天回来的时候,令超早已完成了修改,站在画架旁,画板上摊开一张新画纸,在他脚边还放着两个小折叠椅,一把是他自己的,一把是从涂自力手中抢过来的。椅子的主人,此时正站在不远处,一脸怒容地看着他,他却忍着笑装作视而不见。

令超在附近寻了个阴凉处,将自己那把椅子放下,招呼邱天坐过去,又把另一把椅子递给许红梅。许红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笑容中带着一点揶揄,仿佛在说,“这还要区别对待。”

看邱天端端正正地坐着,令超笑了,“放松就行,你们俩就坐着闲聊就行,要是坐累了就起来走走。”

“还能随便走?我看那些当模特的都是一动不动地坐着。”邱天不解地问。

令超摇摇头,笑着说,“我们这是写生,不用那么严肃。”心里想的却是,就算你不坐在这里,我也能准确地画出你的样子。毕竟邱天的眉眼早已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底。

邱天不再说什么,拉许红梅坐下,闲聊起来。一开始还有些微的不自在,过了一会儿也就慢慢放松下来,举止也更加的自然。

令超站在画架旁,看向邱天,手中的笔在画纸上挥舞,勾勒着大致的轮廓。画画是令超最为自信的事情,此时此刻,他早已没了之前的局促,在属于他的天地里畅快淋漓地创作着。只是,偶尔和邱天四目相接时,那双秋水般的眼睛和梨涡浅笑,还是会引起他心跳的慌乱。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比之前喧闹了许多,令超却进入到另一种境界中,仿佛周围的人都不存在,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眼前心仪的姑娘。两个人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目光碰触的时候,令超格外想了解那双眼睛的主人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她对画的赞赏让令超十分开心,认识这么久,总算能有一技之长得到对方的认可。那么,她现在主动请自己画她,又是否有其他的含义呢?

令超一笔一笔细细描摹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姑娘,那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一颦一笑如今落在画纸上,和之前画的她相似却又多了些别样的情愫。

洪海再次转悠到这边的时候,一眼就注意到作画的令超。学生格外专注的目光引起了他的好奇,顺着令超的视线看过去,洪海看到了那目光尽处的女孩。他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眼令超,心领神会地笑了笑,轻手轻脚地从令超的身边绕开,不去阻拦,也不去打扰,任凭他随心挥毫。只是,在看到眼前这个情景的那一刻,一些回忆涌上了心头,曾经他自己还是个学生的时候,也曾这样专注地画过自己心爱的姑娘,虽然如今的妻子并不是当年入画的那个人,但那段往事再被忆起时,却依然很美好。他在讲课的时候,也一直告诉学生,只有带着情感,画作才会有生命。

令超全然不知老师已从身边走过,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正在践行着洪老师的绘画理念,他的世界只有下午三四点钟恰到好处的阳光和不燥的微风,以及眼前这个明眸善睐的姑娘......

水到渠成

那天的写生作业,令超只交上去一份。

把属于邱天的那幅郑重地递给她时,令超想起上学期在礼堂,也是相似的场景,只不过,那时候的他还有着冒冒失失的孤勇,而现在,更多的是忐忑。

许红梅站在一旁,好奇地探过头,看向那幅画,赞不绝口地对邱天说,“你快看呀,画得真不错,把你的神韵都画出来了!”

邱天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幅画,眼中闪着光彩,那是和上次完全不同的神情。她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好,看向令超,“看来,这次要我付给你钱了。”

令超咧着嘴傻笑,“举手之劳,没什么,你要是喜欢,以后有机会再画给你。”

邱天笑着说,“感谢还是要有的......这样吧,下个月月末,我们有场迎七一的演出,请你来看。”

令超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问,“你说什么?”

“请你来看演出。当然,你要是没时间就算了。”

“有!我有!”令超激动的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那就先这样,我要回学校了,今天,辛苦你了,谢谢!我走了,再见!”邱天轻轻挥了挥手中的画卷,碰了一下许红梅的肩,微笑着转身离开。

“诶,那个,你等一下,演出还是在你们学校礼堂吗?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令超追上一步问道。

邱天转过身,看了看令超,笑了,“我想,你肯定有办法打听出来,对吧?”

许红梅在一旁捂着嘴笑了起来,令超满脸通红,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

邱天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认真地说,“对了,以后别来蹭课了,省下时间多画几幅画吧,虽然我不太懂画,但我觉得你画得很好,不应该在其他地方浪费太多时间。”

令超呆立在原地,目送着邱天离开,直到那娉婷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才回过神来,边收拾着画具,边琢磨着邱天刚才说的那些话。他实在是有些困惑,不知道邱天到底是怎么想的,说她完全不搭理自己吧,她还请自己为她作画,并且主动邀请自己去看她的演出。说她有意接受自己,又完全不是,否则她不会直截了当地拒绝自己再次出现在她的课堂。

女孩子的心思真是难猜。虽然有两个姐姐,但亲情和爱情毕竟不是一回事,和其他女孩打交道经验几乎为零,邱天的一举一动着实搅起了令超内心的波澜,也让他的心里蒙上了层层迷雾。

纵然有着百般不解,令超还是照着邱天的要求做了,何况,他这学期本来也没有时间再去蹭课了。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令超的生活渐渐回归正常,只是,在完成每周的写生任务外,他还要悄悄地、认真地画上一幅邱天的肖像,那画上的女孩,或坐或立,或沉思或微笑,每一幅画作都是邱天印在他心底的模样。令超想着,倘若有一天时机成熟,向邱天告白,一定会送上这些画,让她知道,他的喜欢有多么深刻和执着。

在令超尚且徘徊于青春的惆怅中时,令如和唐冠杰这边已经将婚姻大事提上日程。

厂里的分房结果下来了,唐冠杰幸运地成为年轻一批职工中第一个分到房子的人,激动之余,他也感慨这么多年投入到工作中的精力总算收到了回报。在从布告栏上看到结果后,他顾不上和恭喜他的同事寒暄,留下一句“改天请大家吃饭”,便飞快地奔回办公室给令如打电话报喜。

电话那端的令如也十分开心。开学以来,她一直忙着竞聘副教授的事,和唐冠杰见面的时间相较之前少了不少,每次见面之后,依依不舍的告别时,唐冠杰总会拥着她感慨“不知道房子什么时候能分下来,真想赶快有个自己的家,这样不管再忙,都能天天见到你。”

每当这时,令如虽然嘴硬地笑着“告诫”他“成大事者,不能沉迷于儿女情长。”心里却也十分憧憬早日有个温馨的小家。有一段时间,每晚入睡前,她都会闭着眼睛在脑海中想象着以后自己小家的样子,想着房间会是怎样的格局,每一个房间应该怎样布置。

唐冠杰告诉令如,房子位于油气厂的家属区,是今年年初刚建起来的新楼,自己分到的那间是两室一厅的,钥匙要过两天才会到自己手中,虽然还没有亲自去看,但听同事说,看楼号,位置应该还不错。美中不足的是离令如的学校距离有些远,恐怕她上班要奔波一些???,毕竟师范大学和油气厂分处城市的两端。

令如安慰小唐,能分到房子已经十分幸运了,何况自己又不用坐班,时间比较灵活,再说,刨除寒暑假,真正奔波的时间也不算多。像他们这个年纪,能有机会分到一套房子,不知道多令人羡慕,再辛苦也都能克服。

唐冠杰这才放下心来,两人约定好,拿到钥匙之后,一起去看房子。在挂断电话之前,唐冠杰笑着说,“现在巢也有了,是不是应该挑个良辰吉日去登记?”

电话那端,令如红着脸,笑骂他“想得美”,挂断电话后,自己却拄着腮,笑意盈盈地坐在桌前发呆,满脑子都是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

两天后,唐冠杰拿到了新房的钥匙。韩厂长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唐,恭喜啊,咱们厂建厂以来,在你这个年纪就分到房的,你可是头一个,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呢,羡慕的什么似的,以后的工作也要更加上心,年轻人,前途无量啊!”

唐冠杰笑着应承着,韩厂长看看他,想起什么,笑意更深了,“现在房也有了,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唐冠杰笑着说,“这事我说了不算,得听人家的。”

韩厂长哈哈大笑,“好小子,还没成家呢,就知道听媳妇的话了。话说回来,真是没想到啊,你和孟老师走到一起了。当初她带实习生来厂里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姑娘不错,但就是没把你俩往一块琢磨。我一直都没逮着机会问你,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来厂里那阵你俩开始没?”

唐冠杰掂着手中的钥匙,狡黠地一笑,“你猜!”说完一溜烟地跑出厂长办公室,几秒种后,又闪身回到门边,笑着朗声说,“您就等着喝喜酒吧!”

韩厂长笑着摇摇头,指着唐冠杰,高声说,“你小子,命是真好!”

所谓的命好,不过都是个人努力的结果,这世上,从没有不劳而获的好运。韩厂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他从不掩饰对这个既努力又聪明的年轻人的欣赏。当初,在得知唐冠杰的恋爱对象时,惊讶之余,又觉得似乎理应如此,他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两个年轻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这样般配的两个人终于要修成正果,除了高兴,唯有满满的祝福。

令如婚事

一九九一年八月,令如和唐冠杰正式结为夫妻。

小两口都不是喜欢铺张和热闹的人,因此,没有举行盛大的仪式,在省城和家乡分别宴请了亲朋好友,俩人便去北京旅行结婚。

在距离令谦成家的十多年后,喜兰和凡江再一次经历了儿女的婚姻大事。

过去,自己还是姑娘的时候,喜兰就经常听村里老人说,娶儿媳妇和嫁闺女是完全不同的。娶媳妇是“添人进口”,而嫁闺女,就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作为家中备受父母宠爱的小女儿,对这种旧思想, 喜兰当然嗤之以鼻。尤其是,自己和凡江自小就是邻居,即使嫁了人,婆家和娘家在空间距离上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所以她始终对这种解读不以为然。

后来,令谦成了家,喜兰是高兴的。不管私下里小两口之间有怎样的摩擦,在喜兰的眼中,秀莹作为儿媳妇来说,是无可挑剔的。但不住在一起,那种添人进口的喜悦感并不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