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1)

“如果真是那样,说明她已经做出了选择,我尊重她。”

“你不后悔?”

“会遗憾,但不会后悔。”

“行吧,你们俩就作吧,真愁人,我是管不了了。不过你要是失恋了,可以找我哭诉,别抹不开面儿。”虎子每次一着急语言系统就自动切换成东北话。

令谦哭笑不得,这孩子,没大没小。“臭小子,别操我的心了,管好你自己,咱爷俩各自努力。”

虎子出发那天,永忆也去了机场。罗老师的到来让他很高兴,“罗老师,我爸这人好是好,就是有时候太为别人着想不考虑自己,你别什么事儿都由着他,容易坏事儿,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有你在他的生活才完整。”

令谦和永忆四目相对,不由地笑出了声,这孩子,都打哪学的呢,一套一套的。

“与胡,你的话我都记下了,没想到在感情上,你是我的老师。”永忆笑眯眯地说。

令谦则虎着脸道,“你小子总说没谈恋爱,过去我信,现在我不信了。”

“爸,我向你保证,你一日不解决终身大事,我一日不考虑个人问题。罗老师,希望我所有的努力都不白费。”说着,虎子朝罗永忆眨了眨眼。

永忆当然知道这个“所有努力”还包含着之前那场瞒着令谦的“替父出征”,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虎子走后没几天,罗永忆也要飞去土耳其了。两个人追寻浪漫变成一个人追寻答案,人生真是时刻充满变数。

启程那天,令谦送永忆到机场,一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诺大个机场里人来人往,步履匆匆。

“孟令谦,你看这些人,可能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擦肩而过的机会,却谁都没有注意到谁,这是缘分呢,还是遗憾呢?”永忆感慨着。

“缘分,不管他们自己有没有留意,这个时空还是帮他们记录下来了。”

“说得很玄的样子,有时候我觉得你都可以考虑修仙了。”永忆笑了。

“不行啊,尘缘未了”,令谦注视着永忆的眼睛,“永忆,我同意你之前说的,这十五天不频繁联系,给彼此空间想清楚。但是,到了那边,一定要每天给我发个消息报平安,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的,我答应你”,永忆顿了顿,“不如这样,十五天之后,如果我的答案是继续,就给你打电话来接机,反之我会给你发条‘已回国,勿念’的信息,从此之后就不要互相惦念,也不要再见面了。”

“行,听你的。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在我这里从始至终都没有第二个答案。”

……

飞机轰鸣着驶出跑道,罗永忆戴上耳机,按下CD机的播放键,“……她记得月台汽笛声声在催,播我的歌陪着人们流泪,嘿,陪人们流泪……”张学友的歌声抵过瞬间的耳鸣。她将头靠在椅背上,想着,应该也算两个人的旅行吧,至少有他送的碟片陪着……

念念情深

罗永忆前脚刚走,罗海明后脚就到了广州。

再一次见到罗海明,孟令谦竟有些紧张,聊的不是生意,却句句谨慎。

“没想到咱们再一次见面是为了永忆。”罗海明微笑着接过令谦递来的茶。

“我也没想到上次从酒店走会碰到永忆。”

“在我看来,那次应该只是一个契机,说吧,你是什么时候对永忆动的心思?”罗海明非常坦率。在他看来,那次和自己有关的偶遇,若只是一个老师和一个学生家长的普通邂逅,断不会衍生出一段恋情,至少是其中一方已经有了朦胧的心思,机缘巧合下,借此机会将关系往前推进。而这一方大概率不是自己的女儿。

“什么都瞒不过罗董。”令谦笑笑,“我承认,我对永忆早有好感,准确来说是感激。”

令谦从高三那年永忆对虎子的照顾说起,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感慨,原来,如今的深情是如此多的细节铺垫起来的。古人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也许不是不知所起,而是情起的时候未必会想到那就是爱情。

罗海明静静地听着,这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早就做了心理准备,有一天会有另外一个男人,以爱人的身份来带走永忆,但当那一天真的到来时,他却发现所有的准备都不过是自欺欺人,更何况与其他父亲相比,他除不舍外还有很多遗憾,遗憾自己当初一走了之,留给女儿一个破碎的家、一个不完美的父亲的背影,这是余生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的憾事。

“孟总。”

“还是叫我令谦吧。”

“好,令谦,我就有话直说了,之前谈合作的时候,我对你印象不错,但若是作为小忆另一半的人选来考量,不算最优。我知道,你可能会想‘你一个出轨另娶的人有什么权利来考量我’,的确,我是自己婚姻的过错方,也正因为如此,我更了解男人的心理,男人太贪婪了,什么都想要,就比如选择伴侣,心里或许认为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是上佳人选,却又对职场上独当一面的女强人过目难忘,既希望妻子杀伐决断、坚强独立,又希望她们柔情似水、风情万种。宽以待己,严于律人,动情容易,钟情难,这就是男人。”

令谦惊讶于罗海明的直白,却不苟同于他的观点,“我觉得,您说的只是比较聪明的那部分男人,心思灵活,愿意寻找生活的多样性,又能很好地驾驭。我偏偏是比较笨的那类,试错的进程都要比别人慢,我年轻时候辜负过人家姑娘的期待,也冲动过,走进一段彼此不够了解的婚姻。错试多了,胆子就小了,也学乖了,再也不会轻易越感情的雷池半步。但是,一旦再次迈步,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确信遇到了那个愿意让我粉身碎骨的人。”令谦语气和缓却掷地有声。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我肯定会嘲笑他轻浮、油嘴滑舌,但不知道为什么,你一说,我还有点相信,可能你长了张老实人的脸吧。”罗海明哈哈一笑,“我了解小忆,让她不惜和母亲起争执的人自然不会差。我这次来广州的目的一方面是见见不一样身份的你,另一方面是见见小忆的母亲,要知道,我俩已经很多年没见了,为了你俩的事,也算是破例了。”

“让您费心了。”

“倒不必这么客气,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忆,毕竟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想在我还有能力弥补的时候多做点。她母亲那边我会试着开导,结果怎样我真的左右不了。实不相瞒,小忆继续去旅行也是我建议的,爱情容易让人冲昏头脑,你们互相留点儿空间冷静冷静未必是坏事。她走之前我给她打过电话,我希望她能想清楚,你俩之间是不是只有长辈的阻碍这一个问题,如果是,我帮你们解决,如果不是,你们俩自己解决。”

“您想得很周到,谢谢。”令谦点点头。

“我只是希望,我和她母亲的意见不要成为你俩情感走向的主导,毕竟是你们的爱情,你们的人生,无论最终成与不成,决定权应该在你俩手里。”

眼前的罗海明,着实让令谦刮目相看。之前谈生意的时候,令谦只觉得这是一个气场强大,财大气粗的成功企业家,他的底气来自于他的财力。如今看来,这雄厚的财力当然不是靠使蛮力获得的。他又想到永忆,她那种气定神闲的气质又何尝不是脱胎于她的父亲。

永忆已经走了五天了,每一天她都会在北京时间晚上十点准时给令谦发来消息,消息的格式和内容也基本一致:当天所在城市加一句“一切都好,勿念,晚安”。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有太多的惦念想要说给永忆,却最终汇成短短的一句回复“我亦安好,祝平安愉快。”

永忆不知道的是,这平淡的话语背后,是令谦的辗转反侧。永忆落地伊斯坦布尔机场那天起,令谦每天睡前收到永忆消息后,都会坐在电脑前,根据当天她所在的城市,看一看当地今天的天气情况,了解一下那边的风土人情和著名景点,最后搜一搜今天那里有什么新闻。回到床上,令谦根据这些拼凑起来的信息想象着她今天在怎样的天气,漫步在异国他乡的哪个街巷。他希望以这样的方式让自己觉得离永忆近一些,另一方面,他也生怕遥远的异国有什么天灾人祸降临。

不在一起的那许多年,不联系也不觉得什么,只是偶尔会想起她模糊的面容,心里温暖且怅然。如今,分开才几天,却感觉比几年都要漫长。拼凑着、想象着,不知不觉就枕着惦念睡了过去。早上醒来,令谦会暗暗嘲笑自己,这岁数谈起恋爱,怎么还跟年轻小伙子一样,一头栽进去,拔不出来。

令谦不知道罗海明和徐敏的谈话会有怎样的结果,也不确定永忆再次踏上广州的土地时会不会联系自己。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这种失控的感觉,如果失控是爱情必然的一环,他愿意承受这种患得患失。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总这样劝慰自己,可是,心底的另一个声音也总会问,若真失去,你该如何自处?

她的朝阳

飞机缓缓降落在白云机场的跑道上,舷窗外的夜色已经很深了。从异国的夜起飞,在祖国的夜降落,罗永忆觉得时间仿佛始终停留在深夜,始终为她延续着这场历时十五天的梦。她在座椅上轻揉坐得酸痛的后腰和僵硬的肩颈,想着,明早,当红日在广州的天边升起,当她再次投身到这个城市汹涌的人流中,这场梦就真的醒来了。

取完巨大的行李箱,罗永忆匆匆地往出口走去,却在距离出口五六十米的地方收住了脚步。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前方那个身影,一时间,惊讶、思念、感慨、喜悦在她唇边聚成了微笑,这微笑顺着脸颊一点点上爬,最后停留在眼角,凝成了泪。

她高高地扬起右臂朝出口处挥舞,左手拽起行李箱快步朝那个身影奔去。与此同时那个身影也从人群中迎了出来,嘴里喊着,“慢点儿,不着急!”

罗永忆喘着气在那人面前停住了脚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来不及调整好呼吸便开口问道,“令谦,你怎么在来了?不是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