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倾,人生很长,如果前半生很烦恼痛苦,那么后半生我们可以轻松安稳地度过。”

“哪有轻松和安稳啊。”

“可以的。我们都可以。”

也正是那个假期后不久,方剑就把小一岁的方瞬然一起打包送去了小学。那时候,陆维倾业务刚起步,每天晚上九点半下班,通常陆旭秋的晚餐和作业都是在方剑的家里搞定后,等他下了班,再接回去。

当然陆维倾无数次要求就让陆旭秋一个人坐公交回去,至于晚饭,他给了零花钱,随便买点就行。

“在外面吃,肯定没有在家做得好有营养。”

“太麻烦你和陈琦了,没必要的,他自己完全可以在楼下的餐馆吃碗面条之类的。”

“我不觉得麻烦啊。何况小秋这么可爱懂事,比然然那猴子性格让我省心多了。”

无论他怎么说,方剑都是那种很轻松的态度。他总能找到很多理由,比如然然也需要伙伴啊,比如多双筷子很热闹,比如小秋经常帮陈琦干活……听起来都是极其自然的说法。

也可能就是因为方剑把他的活干得差不多了,陆维倾才能接纳陆旭秋在他眼皮下长大这件事情,也能在痛苦的深渊里逐渐找到方向,能够安心地工作、平稳的生活,甚至他有了一点生活的热忱,他买房买车规划着自己的未来,甚至想过葬礼上方剑可能留给他的致辞。

就是“后半生”获得的来之不易,他才倍感珍惜。

“你不想说是因为什么呢?”方剑焦心地说道,“难道你们两还在吵架吗?还是说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吗?”

陆维倾望着平日潇洒自在的友人,此时愁眉锁眼好不忧虑,他不免觉得,方剑更像是陆旭秋的父亲,正为不懂事的儿子犯下的“不知名”错误跟他道歉。

可是,他怎么说出这个被亲生儿子性侵的真相呢?

他很痛苦,但对痛苦已然麻木不堪。他只能庆幸他们只有“血缘关系”,没有过“情感连结”。可方剑不同,是他唯一的,真正在乎的人,让痛苦蔓延到他身上,没有半点好处,只会平添痛苦。

“你现在一言不发的样子很像十多年前,我在医院天台见到你的样子。”

还是那句话,方剑太了解他了,陆维倾的沉默恰恰侧面印证了他的猜想,一定有极其严重的事情发生。

“我知道你打定主意不开口,不过没关系。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让小秋直接过来。”

方剑穿戴好衣服,他拿着手机打通了青年人的电话。

“什么?”陆维倾震惊地看着方剑,“那畜生怎么还有脸回来?!”

【作家想说的话:】

依旧过度章。

下一章就是久违的小秋啦!

第五十二章 鬼迷心窍

这多少有点鬼迷心窍,当陆旭秋在机场临时反悔决定回东市的时候,那藉口连他自己都听不下去。

“我回去拿一下录取通知书,顺便把毕业证书学籍户籍的事情都弄完。”

叶沛元面无表情,他摆弄着手机心思完全不在这儿,“随便吧,你们总有诸多的理由。”

“我很快就回来。”

“哈,无所谓,反正别跟那家伙似的灰头土脸的回北京就行。”

这话别有所指,说的是谁大家都明白。

“你知道的,我不会。”

至于这句保证,且当说给自己听吧。

那天无意中窥探的照片,瞬间掀起千重浪,谁也想不到闻若康会来找陆维倾,更想不到男人会大剌剌地把他的照片发在朋友圈里。

率先反应过来的当然是叶沛元,他坦率直接,冷笑着拍手嘲讽,“死心不改还要回头,我真不知道这家伙比我还舔狗。深情给谁看啊!”

随后,气得抢过手机一条条内容查看,“狗男人跟我在一起十年了,一张照片都没发过,现在怎么个意思,昭告天下他有新欢了是吗?”

陆旭秋杵在原地不知说什么,脑海里全是那张侧颜,一看就知道是随手拍下来的,陆维倾独自坐在窗边喝咖啡,神情飘向远方,嘴角淡然,眉眼俊美,有一种别样的气质。

他忽然觉得换做是他,说不好也会拿起相机拍下这个画面。

“你不是说陆维倾提都没提过他吗,那现在他两在做什么?约会重温旧梦吗还是约炮重操旧业啊!”叶沛元愤怒地把手机扔向一边,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炸毛猫,龇牙咧嘴地对着空气骂骂咧咧。他一直是爱憎分明的个性,这种情况无疑是当面羞辱他,羞辱他这些年的一往情深。

一张照片的威力不仅仅是画面的本身,还有背后无数个供人遐想的故事。尽管陆旭秋再三强调陆维倾这个人是没有爱情,也不需要爱情,肯定不会和闻若康在一起,但他不可避免地陷入猜测里。

因为很多事情不需要爱也可以发生,拥抱不需要,接吻不需要,甚至做爱也不需要,就像他们一样

很快,他发现自己产生了一种和叶沛元相近的怒意。从“为什么要拍这张照片?拍了要做什么?真是什么老情人吗?”渐渐地发展到了更大的妄想,“他们做了吗?做到什么地步了吗?闻若康调教他了吗?陆维倾会像在他怀里呻吟一样,也在这个男人身下喘息吗?”

越想越没有止境,他混沌的脑子里最后总是会浮现陆维倾的脸,他的嘴唇,他的耳朵,他的每个神态……

每一个“想”对应的画面都太具体了。生气发疯时双眼血红的癫狂也好,深陷情欲里无法自拔的淫荡也好,他蜷缩成一团安详的睡着,因梦境痛苦而剧烈颤抖的双肩,只要是他们发生过的每一个镜头,他没有任何修饰的记录在脑海里,一遍遍地播放,连梦里都不会放过。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小区楼下贪恋地看着对方的身影了。

像一个中毒已久的病患。

凌晨一点半,城市早就睡去,但灯火通明的温馨社区,照亮了醉醺醺的上班族回家的路。陆维倾跌跌撞撞地从出租车里艰难地爬出来,他喝得实在有些多,自闻若康走后,他的生活回归忙碌的日常,上班应酬下班,三点一线没有意外。只不过和国企的老板谈生意实属受罪,仿佛不喝尽兴就没办法开口说话似的,要不是他这么多年练出来了,不然早就不省人事地被扛着回来了。

想到先前闻若康夸他处处都有长进了,连酒量都这么突飞猛进的时候,他真的挺想发笑的。有谁想要这种长进,还不都是生活所迫?可努力比人生际遇重要得多,现在的他能把茅台喝出花来,却想不起六西格玛的定义。明明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他现在在做这档差事,而男人都创业当老板了。

脑袋小鸡啄米似地一下一下往前磕,身形撑得住,但步履轻飘,走得并不稳当。每回应酬后,他的情绪都格外得差,陆维倾原先就不喜欢干销售,但盲流漩涡中,哪有什么好选择。想他一个退学肄业的人,能找到一家氛围不错又有发展前景的公司,做做销售拿到丰厚提成已经很不错了。后来越干越熟练,也就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毕竟纠结这些干嘛,能挣钱不就好了。

可是人前笑累了,背后就只剩自我厌弃。和闻若康碰面,真是半点好处没有,被人戳穿了秘密不说,连骨子里那点不甘也暴露了出来。

陆维倾摇摇晃晃地从口袋里摸烟,喝多了手不利索,摸索了半天才掏出香烟和打火机,刚夹在耳朵上,烟就因为他往前一磕,滑落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