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璎珞藏着笑,指了个方向:“刚往那头去了。”
“谢谢大小姐,哎,这小祖宗可劲儿折腾了。”仆妇喊着侍儿,几个人往另一头找去了。
见人走远了,圜圜才悄悄地探出脑袋。徐璎珞走过来,笑着在他小鼻子上点了一下:“你这小鬼,真调皮。”
圜圜揉揉鼻子,说:“她不让我去找爹爹,圜圜只能自己去找了。”
徐璎珞捻了块糕点,圜圜接过来,乖巧地说了声:“谢谢姐姐。”徐璎珞摸了摸他的脑袋,道: “你不该戏耍她们,她们找不到你,会被你阿爹责罚的。”
圜圜听到下人会因为自己受到责罚,小脸儿愣了一下,便说:“姐姐说得极是,那圜圜不吃了,圜圜回去找他们。”
“慢着。”徐璎珞忙叫住他,好笑道,“真是个傻孩子。你放心坐着,姐姐已经叫人去说了,她们知道你在我这儿。”
徐宝璋这才安心地吃起了点心,徐璎珞给他什么就吃什么,一点都不挑食。圜圜吃了几个,就打了个饱嗝,摇摇手说:“姐姐,圜圜吃不下了,圜圜去找爹爹了。”
徐璎珞见他吃得满嘴都是,就好笑地拿出绢子在他嘴上擦了擦:“你为啥成天找你爹爹,都这么大了,就不怕人家笑话?”
圜圜垂下眼,嘟哝道:“她们都不跟圜圜玩儿,圜儿只好去找阿爹了。”
徐璎珞听到此话,眼里闪了闪,跟着俯下身说:“那姐姐陪你,不就成了?”
“真的?”圜圜抬头,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徐璎珞。
“去拿个毽子过来。”徐璎珞对侍女道。不消多时,下人就找了个毽子来。徐璎珞将那鸡毛毽子拿在手心里转转,问跟前的小孩儿道:“见过这个没有?”
圜圜点了一下头,又困惑地摇了摇脑袋。
徐璎珞“嘻”地笑了一声:“那你看好啦。”
沈敬亭甫踏进院子,还未见到人,就先听见了清朗的笑声。他放轻步伐,走过去一觑,粉裙少女正踢着毽子,她动作灵活,姿势极美,一个院子的婢子都围着她。
“姐姐好厉害!”圜圜兴奋地大叫着,徐璎珞连踢了十几下,那毽子都没掉下来。最后,她用手接住,把毽子递给了小少年。圜圜刚要接过,少女却把毽子又收回来,之后便看她笑着扔过来:“接着!”
沈敬亭望着他们姐弟,不觉看得出神。婢子眼尖,唤了一声:“院君。”
大伙儿停下来,圜圜最先回过神来,叫着“阿爹”跑了过来。沈敬亭把孩子抱起来,轻斥道:“你又溜出来,可叫姑姑们一通好找。”
“阿爹,孩儿是……”圜圜期期艾艾地道,一脸心虚。
徐璎珞看弟弟受了教训,过来求情道:“院君别恼他,是珺儿留他下来吃点心的。”
沈敬亭看了看姐弟俩,用袖子擦了擦孩子头上的汗:“既然珺儿帮圜圜说话,阿爹这回就不恼你了,下次再有,可就要罚了。”他对下人说,“带少爷去换身衣服。”
圜圜被下人牵下去的时候,手里还抓着毽子。他回头看了眼姐姐,徐璎珞悄悄朝他吐了吐舌头。
只有小主子们在,下人就能随意些。院君来了,大伙儿该散了。
徐璎珞欲一同告退时,沈敬亭说:“珺儿,”徐璎珞缓缓抬头,就见那温润如玉的男子立在风中,缓道,“我有话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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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早了,这个应该才是倒数第三章。
三喜 番外(十)
微风写意,屋子里,二人对坐。下人奉茶时,徐璎珞便说:“可是父亲请院君上门来当说客的?”
她收敛笑靥,垂眸挽袖倒茶,温柔婉约,正是大家女子该有的风仪。沈敬亭见了,心中也不由想,老王妃确实将珺儿教导得极好,然而江山易改,这些年来,性子倒是没有多大变化。
徐璎珞素是直来直往,沈敬亭也不说其他虚话,静静喝了口茶之后,道:“你父亲倒是不肯我多嘴半句,他一向如此,宁可自己来做这个恶人。”
“恶人?”徐璎珞笑了一声,有些俏皮地挤挤眼,“珺儿倒不知,父亲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沈敬亭缓声道:“原本,你父亲接你回京,本是想为你议亲后,再在家中多待几年。”
徐璎珞抬眸:“那院君的意思是,父亲其实并不急着将我嫁出去?”
“本来是不着急的,”沈敬亭道,“若非今上要为太子纳妃,你父亲又怎舍得让你回来不过半载,又将你许配他人。”
徐璎珞却是脸色淡淡地道:“自古儿女婚姻大事,都由长辈做主。既然父亲处处替珺儿着想,珺儿也不过是个女儿家,又怎么好置喙一言半句。此事院君不必问珺儿,你们自给女儿做主罢。”
此话听起来合意体贴,若碰上不上心的,估计就这么回了。沈敬亭望着她,良久,却是一叹。徐璎珞不知他为何叹气,出声问:“院君可还有什么不满?”
沈敬亭看着她,道:“我只是在想,你何苦说这些违心之话。”
徐璎珞闻言,便沉默下来。
便看男子站起来,背手走到窗栏前。春去夏至,已有知了出土,鸣声渐渐。他说道:“你可还记得,你儿时,我教你踢过毽子,也和你一块儿粘过知了。”
“珺儿记得。”念起儿时,徐璎珞轻道,“那时候,咱们多开心。”
沈敬亭说:“你定是觉得我以为你孤苦伶仃,可更重要的是,是因为你是你爹的女儿,那便也是我的女儿。”
徐璎珞静了半晌,脸上笑意敛去,开口缓道:“院君说珺儿违心,那院君这句话,不也是句谎话么?”
此话一脱口,徐璎珞便抿住唇,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悔意。她本料想沈敬亭脾气再好,脸上必会露出受到冒犯的不虞,谁知那窗前的男子望来时,眼里却有几分温柔笑意。
沈敬亭看着她,道:“你小三叔说的确实不错,你聪颖懂事,秉性良善,若将我视作外人,就同你二叔和三叔那样,你便对我礼遇有加,以免我难做。可你若视我同你父亲一般,就会对我发怒,对我生怨,因此,你肯在我面前露出真性情,心中实是已将我视作亲近之人。”
徐璎珞一顿,静默不言。
沈敬亭方才那句话,说是谎言,是,也是不是。若徐璎珞问他,她和圜圜相比,何者为重,这就等同于她问徐璎珞,父母两者,何者为重,可谓诛心。这世间上,哪怕是亲生父母对儿女都有所偏爱,家宅之中,不受宠的子女便如草芥一般。他沈敬亭亦非圣人,只是,纵然徐璎珞不曾叫他一声阿爹,他亦确实将徐璎珞视作骨肉,便是亲厚不足,恩义也算两全。
沈敬亭徐徐道:“因着当年父母和离之事,你对你父亲早有心结。珺儿,你聪明伶俐,当年之事,想必你也知晓其中苦衷,却无法理解,我亦可以明白。”他正色说,“然而,你必须知道,你父亲绝对不会像你娘亲那样,离你而去。”
徐璎珞微怔,转向他,说:“是我爹告诉你的?”
却看沈敬亭淡笑,摇了摇首:“你素知你父亲的秉性,他虽说寡言少语,却是难得的重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