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1 / 1)

单烽讶然,指指金多宝:“你还有了徒弟?和他一样亲生的?”

燕烬亭面无表情道:“野生的。”

单烽大笑:“那一定和你一般铜头铁脑。多谢了,小燕。”

金多宝道:“他奶奶的,又是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看你一个月后怎么提头来见,对了,无焰小子啊”

单烽道:“行了,有的是人来看着这小子,筹你的钱去。保重,别死了。别过。”

别过二字,近年来他已难得有和同门说出的机会。师门相遇,心事重重,再不复当年。时过境迁,无常变幻,竟是一刻也不能停留。

下一次见面时,这一切会有答案吗?

他一挥手,小还神镜飞快化作铜钱坠向颈后。

熟悉的凉意很快化作了剧烈的痛楚。小还神镜的警示中,单烽喉头滚动,深深地回首。

城主府高低错落的楼阁,此刻就静立在破晓前的一线熹光中。楼外数盏宫灯猛烈摇晃着,红光如急雨。隐约能听到府门被推开的吱嘎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令人心神不宁。

显然,谢泓衣遇袭的余波正不断扩散,整一座城主府都笼罩在急湍暗流中,一巷之隔,连带着他的心跳也越来越急促。

太近了。

他想要的答案,就在咫尺之间,绝无却步的理由。鬼知道火牢什么时候能到,或许早一刻逼近谢泓衣身边,他胸臆中那些熔岩般暴沸的东西才能早一刻平定。

方才那一通打量,已令他推定了城主府的大致布局,可楼阁不过是死物,其中潜藏的人情才是剥开那段往事的关键。他对谢泓衣的亲信一无所知,若靠蛮力闯进去,也呆不了多久。

单烽一面心念电转,一面向天衣坊的侧门大步走去,将沿途所见的绸缎图样默记于心。途中有人大吼一声:“不是,你就这么跑了?有你这么做师叔的?我可听见了,你说要看着我!”

又是这小子。

单烽啧了一声:“你就听了半边吧,我说要亲自看了么。天底下债主看人最牢。”

薛云道:“你就不怕她们杀了我?”

单烽甚至极为可恶地笑了一声:“你很值钱的,师侄。至于旁人,叶仙子是城主的故人,这城里谁敢触谢泓衣的霉头?别找死,不会死。”

“你算好了是吧?”薛云道,“不行,她们要我织布抵债,还拿我当猴子耍,我最恨别人耍我少来推我,我可是羲和弟子,就算死也不会织布!”

“这么大的脾气?我们还非要看羲和弟子织布!”

这一群仙子围着他,将收拾残局时的麻烦都算在他头上,自然捉弄得更甚。叶霜绸抱着一只轻软的绸枕,沉着脸,立在一边,有了她的默许,两个年幼的仙子各抓着薛云一只手掌,挨个掰开他五根指头。

“好轻巧的手,你能织布。”

薛云怒道:“我不能!”

单烽道:“叶仙子,若绣不成玉簪花,便换做娑罗花吧,你们殿下喜欢。”

“少来大言不惭!玉簪生在素衣天观外,长伴殿下听经,怎么能”小仙子抢着数落他,却被叶霜绸按住了。

叶霜绸柳眉深蹙:“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都是近来才发觉,殿下在寝殿外种了一株。”

单烽本是信口开河,此刻心中却突地一跳。

时隔十年,白塔湖的娑罗早已和祭坛一同灰飞烟灭,兰因絮果俱往矣,谢泓衣却独独留下了一树花。

娑罗萦怀时,他可曾有半点悔意?

单烽意兴阑珊道:“你们没见过我,多说无益。”

他作势便要推门,叶霜绸狐疑更甚:“慢着,我们为什么要见过你?”

单烽道:“早在长留宫的时候,我就是你们殿下的友人,不说朝夕相处,也是相谈甚欢。你们连我都没见过,必不是殿下的近身宫娥,说不定一年到头都见不了殿下几回。”

这话一出,连着叶霜绸在内,那些窃窃私语的仙子们竟齐齐静默下来,脸上微微涨红,颇有羞恼之色。

半晌才有人轻声道:“我们……我们驾着碾香车,四处为殿下采线,回宫的时候自然少些。”

叶霜绸道:“信口开河,骗子!”

单烽也笑:“这么多年来,殿下还是总在恶虹下吹笛么?吹笛比弹琴好,他弹琴时总因激愤而自伤,弦也断得极快。”

有仙子道:“是了,王上难得动怒,将教殿下的琴师赶走了。明明……都说殿下的琴声是当世独绝,能使鸾鸟忘归,王上却只要他中正清静。”

“梳头时,殿下还是不爱旁人近身么?哪怕他那头发太难打理,误了许多时辰……”

他每说一句,仙子们的双目便睁大一分,显然也曾有所耳闻,单烽循着对谢泓衣的熟悉,又紧盯她们神色,印证的同时,一步不曾踏错,说到后来,连自己也难免一恍惚。直到目光转向叶霜绸怀中的那只绣枕。

伯奇衔来玉簪花,能使梦入白云乡。

费心寻来明光丝,就为了绣这一只安梦枕?

“殿下的惊梦症又复发了吧,夜不能寐”

这四个字一出,原本托腮而听的仙子们便纷纷抬头,眼中顿生狐疑。

单烽眉头一皱。猜错了?

“早说了是信口开河的骗子,你们还听他的鬼话。”叶霜绸冷笑一声,“殿下自幼服食太素静心方,怎么会惊梦?那是近来才有的事情,不知你是哪里听来的,东拼西凑,却难免露出马脚。”

单烽道:“听他的琴声。太素静心方,真能让他静心么?至于惊不惊梦,也只有枕边人知道。”

叶霜绸当真动了怒:“真该掌嘴,少来毁败太子的清誉!我问你,你是羲和舫出来的,火灵根是么?”

单烽道:“对。”

叶霜绸大局已定似的一摇算筹,仙子们已恍然大悟:“果然是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