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年示意如鸳赶紧绕着走,耳朵里仍听见秦岩道:“表妹大喜我也不曾去恭贺,今日补一句罢。恭喜表妹了。”
随后听赵燕妤道:“多谢表哥了。表哥怎么不在前头招呼客人?”
绮年脚下加快,恨不得赶紧走得远远的。可惜她还没走远,赵燕妤已经从假山后头的小路走了出来。秦岩跟在身后,一脸丧家犬的表情道:“我只想来见见表妹……” 猛然看见绮年和如鸳的身影,变了脸色。
绮年只装没看见,带着如鸳管自走远了。赵燕妤跺跺脚瞪了秦岩一眼:“谁叫你过来的!”
秦岩满心凄惶眼睛都红了,低声道:“我也没说什么,不过是来恭喜表妹得嫁如意郎君的。她听见又能怎样?还不许我与表妹说几句话么?”
自从他跑去吴府退亲,就被父亲狠揍一顿关了起来。赵燕妤出嫁他还被关着,确实不曾道贺。想着这辈子不能娶表妹,就连亲眼看见她穿上嫁衣都不成,不由得悲从中来。
赵燕妤想了想,确实秦岩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即使被绮年听见也没有什么,便放缓了声音道:“听说表哥也订亲了,也要恭喜表哥呢。”
秦岩听她语中带笑,心里更是酸苦。这门亲事定得急,最多九月里姑娘就要进京成亲了。以后当真是、再跟表妹多说一句话也不能了。
赵燕妤看秦岩这样子,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自幼秦岩就对她百依百顺,自己隐隐约约是知道将来要嫁阮麒的,从来没有对秦岩动过什么念头。
那日秦岩为了她跑到吴府退亲,方察觉秦岩原来对自己也有些别样的念头。心中不免为自己能令表哥死心塌地有几分得意,却也觉得他有几分可怜。
便随手将自己的帕子塞给秦岩道:“你这样子人看了岂不疑心?快擦擦眼泪走罢。”想着自己也该避嫌才是,赶紧带着丫鬟走了。
秦岩站在那里目送赵燕妤远去,把帕子仔细折了塞进怀里。怅然着又站了一会才到外头灵堂去哭灵了。好在今日东阳侯府男男女女都得哭,也没人觉得他眼睛通红有什么不对。
绮年撞了这么一场戏,越发觉得自己不好再在秦家呆下去了。
过了午时,秦王妃总算从大长公主房里出来了,绮年便过去说话。秦王妃安慰母亲半日,自己也哭得眼圈通红,听绮年说了便摆手道:“我跟采儿要住过头七了。你回去也好,免得府里乱了。”
绮年安慰了几句,又说好过了七日安排人来接她们回去,这才叫人去备马车。
昀郡王带着三个儿子也是一早去吊唁,除了赵燕平在秦家多住几日之外,其余的人也要回郡王府,正好一路回来。
绮年进了房里,看赵燕恒跟着进来神情肃然,眉头还皱着。便顾不得自己身上衣饰未解,过去替他脱去外头素服,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赵燕恒微微点头,自己脱了衣服,沉声道:“有几个地方来了消息,今年春天雨水就大,恐怕有大汛。”
绮年心想,这条黄河是年年折腾:“这河上有汛也不是头一回了,该怎么就怎么的。朝廷也该做熟了吧?”
赵燕恒看着如鸳替绮年卸了妆退出去,这才叹道:“今年不同,皇上刚动了立太子的意思,河道上就有事,不是好兆头。”
绮年大为惊讶:“难道皇上因此就不立太子了?”
赵燕恒苦笑道:“自然有人拿这个说话。” 轻轻在炕桌上捶了一拳,“天不作美。”
绮年不以为然:“如今皇上还没正式下诏呢,黄河有汛也是常事,关立太子什么事?退一万步说,就算有河汛,只要不是百年不遇的大水,也不能说是不吉利。往年没立太子,黄河也没少发大水。”
赵燕恒点头道:“皇长子也是这个意思。皇上已经差了承文伯去巡河了。只要没出大灾,就得立太子。”
承文伯是皇后娘家哥哥,就算为了顺利立太子、他也得好生巡视这条河,想来是没什么事的。
绮年坐到丈夫身边安慰他:“皇上都这样想,应该是无妨的。瞧瞧你,自打要立太子,你好像更累了。”
“可不是。”赵燕恒也笑了。将身子一倒,头又枕到妻子膝上,“从前总觉得这事儿还远,倒也没什么。如今眼看着就要成了,反而患得患失了。”
绮年替他卸了发冠,手指轻轻在发丝里替他按摩着,道:“这也是人之常情……郑家会罢休么?”
“自然不会。”赵燕恒舒服地阖了眼睛,道,“ 一时半时他们也不能做什么。皇上也要慢慢分薄他们手里的势力,不好做得太难看。毕竟还想着保全三皇子,否则也不会答应他娶陈家姑娘了。”
绮年轻轻嗯了一声,默默替他按摩了一会儿。小声道:“今儿碰见韩家伯母了,她问我有动静没有?”
“嗯?”赵燕恒立刻睁开眼睛,“你有了?”
“不是。”绮年撅了撅嘴,“我是想,是不是该……”算算自己马上就满十七了,这时候生孩子也勉强了。
赵燕恒惊喜道:“你不是说、晚些年再要孩子么?”
绮年红了脸:“其实我也没有特意……原也想着顺其自然的……”
赵燕恒翻身坐起来、把妻子搂在怀里笑道:“只要你愿意生,自然就有了。”
绮年听了这话有点儿不对劲,抬头看着他:“什么意思?莫非是你……”
赵燕恒有几分不自在了,轻咳一声:“你说不想生,我也觉得早些了。一直叫清明算着你的小日子呢……”
绮年瞪大了眼睛:“难怪你……” 难怪她比较担心的那几天,赵燕恒或者有事晚进来,或者说累了,总不行房。
“你真好。”绮年心里一阵暖洋洋的,伸开手臂搂住丈夫的腰,脸贴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我都不知道……”怕是再没哪个男人会这样体贴了。
赵燕恒摸摸她的脸:“从你嫁进来就一直委屈着……”尤其是他去渝州那一次。
“不委屈、不委屈……” 绮年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秦王妃刁难算什么,丫头们有别的心思算什么,院子里有姨娘通房找麻烦又算什么。有赵燕恒的体贴,别的都是浮云。
绮年一时间豪气顿生,握着拳头向赵燕恒保证:“我们一定儿女双全。叫谁在外头也说不出什么来!”
赵燕恒笑着抱紧妻子:“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努力。”
绮年脸一红,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过引人想歪。红着脸捅了赵燕恒腰间一拳,挣扎着要下地:“王妃不在,我还得去看看厨房呢。别的不说,一日三餐总不能乱的。”
这一说又想起好多事来。绮年一件件算:“我哥哥快要外放了,我想着山高路远的,送什么东西路上好用?两位表哥也要成亲了。还有,燕好的亲事……”
“舅兄那边、大热天的赶路,备些成药是最好的。”赵燕恒跟着下炕,看着妻子拿梳子抿鬓角边头发,“这些你吩咐清明去办就是,她通药理;另外再送二百两程仪。
两位表兄那里,你开了库房去挑。至于燕好,这事急不得。过些日子没什么事了,父王自然就消了疑心。”他微微一笑,“别小看肖侧妃,她是个聪明人。”
绮年白他一眼,站起身来:“照你这么说,这院子里都是明白人,只有父王是糊涂人了?”
赵燕恒跟着她往外走,叹道:“这话说起来也不为过。后宅是你们女人的地方,这些事儿,我们男人是不懂。”
绮年冲他皱皱鼻子:“你们男人啊,就是把人娶进来、往后院里一丢。管都不管了,自然就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