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沿着自动扶手电梯上楼,慢慢逛着,陈娇因为不确定对方男朋友还是不是大学那个,不好贸然开口,只能就婚礼等方面聊聊。
张婷婷上前挽着陈娇的手腕,亲昵地并肩走,陈娇一阵反胃,背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抬起左手指着一家店,“我送你一条裙子吧,当新婚贺礼,咱们以前经常买这家的衣服,你还记得吗?”
之后她就左手拿咖啡,右手拿包,不给对方接触的机会,总算好了点。吃饭的地点就在商场里面一家烤肉馆,等菜的工夫,张婷婷欲言又止,看着陈娇道:“阿娇,我听说,你失踪了一年,怎么回事啊?大家都很担心你。”
陈娇躲开对方直视的眼神,摸了一下鼻子,口气有点虚,“怎么大家都知道了吗?”
“主要你家里把咱们同学电话联系了一个遍,大家都说你嗯,被拐卖了,没有不好的意思,你别多想,就是都想找到你。现在,你平平安安的,我就放心了。”
陈娇顿了顿,不想多做回答,张婷婷以前性格内向,她不是那种爱打听别人隐私的人,也从不私下说谁坏话,陈娇挺喜欢她的。除开家人之外,她第一次有倾诉的欲望,可是又有一股劲拉扯着,不准自己说太多,最后只是简略着一笔带过。
最后发现,自己的伤口果然剖不开,那段经历对她的打击不至于要命,却深入骨髓。即使谈起,也只是麻木,既做不到装作没事人一样发表几句见解,也做不到歇斯底里赌咒发狠、面目全非。
她只是想忘记,彻彻底底塞进心底最深处,永远不要想起。
只要是人,就有好奇心,不一定带着狎侮的心思去看人家的笑话,可殊不知有些事情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询问,也可以让人作呕。陈娇知道,张婷婷没有恶意,也不会拿她的事情去当谈资谋取旁人的注意力,可是为什么就不能当做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清楚她被卖的地方是哪里,为什么要问买她的人怎么样,为什么为什么?
人类的感情果然是不相通的,没有真正的设身处地,世界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感同身受她的无望。
最后的时间陈娇一直在压抑中度过,谢绝了张婷婷去看电影的邀约。她独自一个人走在街上,周围全是人,没有一个人注意她,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这一刻,真的好放松。
晚上十一点,陈娇在天桥上吹了三个小时的风,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家。想到妈妈或许会问约会的细节,强打起精神进门,帮佣的阿姨在门外等她,迎上来道:“孟豫来了,等了好久,周老师留他吃饭了。”
陈娇头疼欲裂,绕到后面上楼,“请他回去吧,我不舒服。跟我妈说,我先睡了,有话明天说吧。”
出轨 <云泥(H)(青灯)|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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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轨
陈娇画完底稿,长长伸了一个懒腰,脖子转起来咔咔作响。阿姨送了花茶放在桌子上,也不敢打扰她,悄悄退下去了。发了一会儿呆,转头看见周玉芬坐在沙发上微微笑着看她。
周玉芬道:“明天陪我去做美容吧,一年多没去了,你瞧我脸上这斑印了一大片。”她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有一种少女般的小烦恼。
陈娇道:“好啊,正好我第一季的稿子快完了,咱们去逛街,让爸爸请客。”
听她愿意出去,周玉芬的笑容更开朗了些,“早该叫你的,前些时候你小姨叫我一道去,说把你也喊上,硬是不去,亲戚们都想你呢。”
陈娇靠在妈妈怀里,不由含着小委屈,“我不想见他们。”
“你小姨也不见吗?问我好几次了。还说下个月去旅游避暑,问你去不去。”
陈娇知道妈妈期待她答应,可实在厌烦应酬,尤其不想面对旁人异样的眼光,稍微一点点差别对待就让人受不了。阿姨中午在花坛边撒了一点面包屑,几只小鸟甩着鸟喙四处寻食,人还没走近,扑索扑索翅膀就飞远了。陈娇盯着天空,恹恹道:“好想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变成一只鸟、变成一条鱼,都不要来管我。”
周玉芬摸摸女儿的头发,笑着说她讲胡话,“乖宝,孟豫你真的不打算见吗?人家天天来家里报到,咱们都知道为什么。妈真心觉得这孩子挺好的,前半年跟我一道找你,你爸爸忙,多亏他照顾妈,欠人家挺多人情的。不管能不能走到一起,他等了你一年,是好是歹都要有个交代。”
陈娇埋着脸,没有作声,不确定听没听见,周玉芬就继续道:“人这一辈子,缘分是没法说的。他的态度妈妈也看出来几分,恐怕不想跟你断,你要还喜欢他,不要留遗憾。不管往后怎么样,眼下开心最重要。”
“妈,你觉得我跟他还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男未婚女未嫁,你又没做什么丢人的事情,他要能接受咱们就好好处,不能接受趁早一拍两散。咱们不指望任何人活,谁都没有资格嫌弃你。”不知想到什么,周玉芬的脸上带出一点愤怒来,唯恐女儿看见多心,收敛了口风,“我看他不是那样的人,人品很难得,你要好好想想。”
陈娇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她确定自己应该还是喜欢孟豫的,想到他不能说不开心,也很想见见他。可是现在的她跟他还有可能吗?她从来都不嫌弃自己,不觉得自己有错,可人不是独居动物,总要活在他人的眼光之下。
情浓时千好万好,时间长了恩爱散去只剩平淡,还能对闲言碎语淡然处之吗?如果上天送给她一份非常珍贵的感情,最后却要收回去,她宁愿不要。她就是执拗极端,世上有没有一个人能全身心爱她,了解她的悲欢,接受她的糟糕,不论何时何地无条件站在她这边。
清楚又明白的事实,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做得到。以前她从来不会思考这些无用幼稚的问题,现在大概有些无故地钻牛角。越是被轻贱,越是不将就。
陈娇完成手头上短期工作之后,有一个小假期,周玉芬就提议去山上住一段时间,正好避暑。妈妈的说法是‘因为说好要去还愿,答应菩萨的不能毁约,庙里清净,正适合你呢。’
就收拾了东西,陈学兵因为在出差,没有来送他们。是他身边一个女秘书,将她们送到山下。陈娇觉得有点奇怪,对方笑容满面,殷勤备至,妈妈脸色冷冷淡淡,不大过多言语的意思。
她本来想抽个空问问,上山入住、拜见庙祝一来二去就给忘了。
想来周玉芬以前就在这庙里常住过,跟那些尼姑师傅都很熟悉,早上自发去听早课,吃完饭回屋里抄写经书。比陈娇一个避世的人还要清闲自在,脸色好了不少。
母女俩早起爬山,陈娇突然想起那一次李存根带她去看日出,当时的场景已经快忘光了,说过的话也不大记得清,只是那种感动现在想起仍然充沛于心。她站在山巅之上,山顶的风带着一丝清幽幽的凉,中和了夏季的酷热,浑身的细胞放开呼吸,舒服宜人。
她问妈妈上一次见王阿姨怎么怪怪的,周玉芬笑容淡了几分,轻飘飘抛下一枚炸弹,“她为你爸爸自杀险些没救回来,你爸爸顾及我不肯理会她。她感谢我让她留下来,对我客气三分。你跟她关系不大,她要尊敬你,你就回敬三分,对你不好,就跟你爸爸说,不管怎样,他还是爱你的。”
陈娇懵了,在她的印象里,王萍是一个工作能力很强的人,所以跟在爸爸身边十来年一直没离开。她从来没看出来王萍居然对爸爸存在那种心思,而爸爸是什么意思?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爸爸这个人哪哪都好,就是优柔寡断、责任感太强。乖宝,按理说我不该在你面前说你爸爸坏话,大人的事情让我们自己解决就好了,可我更怕瞒着你让你伤心。你不必为妈妈难过,也不要生你爸爸的气,你爸爸虽然年过半百开始糊涂了,可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就伤害不到我。在这件事情里,唯一会受伤的就是你,所以我亲自跟你说,你要看开点。”
陈娇哭笑不得,妈妈为什么对出轨的丈夫表现得如此宽容,她难道就不难受吗?周玉芬满是大气地笑笑,“我跟你爸爸早过了为情爱要死要活的年纪了,我也不见得稀罕他。你放心,在他准备为王萍负责时就立了遗嘱,不管离不离婚,他的所有财产死后全是你的,张三李四占不到分毫,况且王萍年过四十,要她生也生不出来。他俩在一起风风火火一阵,照样过平淡日子。我现在觉得礼佛挺好,打算在这上面常住,你要愿意陪我,随时来,不愿意就过你自己的日子。”
陈娇难过地流泪,不明白为什么所有她在乎的事情都与愿望背道而驰,人生是如此无望。周玉芬叹口气,像个皈依的真佛,“每一个人生下来都在奔自己的生路,奔自己的死亡,遇到一个称心如意的人,如果能一路走到尾那是缘分,中间分道扬镳,也不必纠缠。妈妈是个看得很开的人,你也不要执着,爸爸妈妈都很爱你,王萍的存在改变不了任何事,乖宝,你懂吗?”
“我不懂,我不想离开你们,不想你们分开。我要劝爸爸把王萍辞掉,我不管。”这是陈娇回来之后第一次表现出强势的任性,说着就跑下山了。
早上天冷她穿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衫,山脚下太阳出来之后温度升高,出了一身汗水。她坐在石头边等车,一辆白色奥迪停在路边,陈娇看了一眼,扭开头不作理会。
车上那人开门下车,一眼看过去是个高高的个子,瘦瘦的,很是清俊。陈娇也设想过跟孟豫第一次见面,却从来没有预设过这种情况,她呆呆看着他,有点陌生。
孟豫站在原地,陪她愣了几分钟,小心翼翼挪到她面前,“阿娇,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吧。”
“我要去找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