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幽神色淡漠,凤尾一般的眼角拖曳着几分散漫,嗓音布满嘲意,“你以为我除了言出必灵,别的就什么都不是了吗?就算没有言出必灵,三界之中也没有我的敌手。”

天后脸色难看,帝幽周身肆虐的戾气压得她喘不上气,须得用手撑着地才不至让自己瘫软下去。那是无数次大战积攒下来的战意,以前帝幽一直收敛着,以至于她毫无察觉。

她突然想起,帝幽很小的时候就炼出了本命剑,只不过言出必灵名头太大了,所有人都忽略掉了这一点。

帝幽真正的本领从来都不是言出必灵,那只是他图省事的术法,他最厉害的是他手中的剑。

“啪”的一声,水晶缸落在了地上,璃沫顺势被甩了出去。一个仙娥手忙脚乱地去捉璃沫,“我,我不小心碰到的。”

帝幽眸光微变,两步抢过去将璃沫捡起,小小的鱼被他托在手心里,尾巴无力地摇了一下,显然不太好。

帝幽用仙诀捏出一个泡泡,将璃沫放进去。有了灵力的浸润,璃沫不那么难受了,安静地趴在泡泡里。

帝幽侧首看向天后,乌黑的瞳仁里溢满令人心惊肉跳的凉意。他的声线也极凉,结冰似的,字字都带着寒气,“谁把它带过来的?”

帝幽平时不爱说话,他一说话众仙就忍不住往旁边躲,生怕不小心被叫到,然后被言出必灵。

天后也不例外,她往后退了两步,勉力保持着脸色不变,但是手却不受控制地颤动,“不,不是我。”

她厉色看向仙娥们,“是谁,是谁偷偷去了二殿下的府邸?最好自己站出来,若让我查到,必将你从诛仙台上扔下去。”

蓝衣服仙娥顿时撑不住了,她跪倒在地,满脸都是仓皇无措,“是玄珠叫我一起去的,我劝她她不听。她说殿下发脾气正好,天后就有话柄拿他了。身为人子,母亲生辰借一只鱼儿摆摆算什么事?”

玄珠吓得脸色惨白,“姑母别听她胡说,我可没有。今天我忙着布置宴席,哪儿也没去。”

蓝衣服仙娥又气又惧,“我若撒谎,五雷......”她的话没说完,就惊愕地低下头。她的腹中插着一把剑,正是帝幽掷到案几上的。

天后用力将剑拔出,蓝衣服仙娥缓缓栽倒在地。

天后扭头对帝幽道:“是我驭下不严,今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帝幽捧着气泡,神色漫不经意地看向玄珠,“还有一个。”

玄珠顿时吓得直叫姑母。

天后强装镇定地说,“不是玄珠,那个冒犯你的仙娥已经被我处死了。”

帝幽也不在意,只淡淡说了句,“今日没经过我同意,偷小鱼者死。”

玄珠顿时脸憋得通红,像被谁捏住了脖子,不断用手扒拉着脖子上不存在的东西,脚四下乱蹬,顷刻就没了气。

“你......”天后气得头脑发晕,简直要站不住了,“玄珠唤我一句姑母,那也是你的亲戚,为了一条鱼,你就这样薄情吗?”

帝幽淡淡道,“母后还是考虑一下自己吧,毕竟偷盗父皇的天龙印可是上诛仙台的大罪。”

说罢,在众仙惊愕的神色中,捧着气泡离开了大殿。

*

璃沫还是被折腾的生了病。

帝幽将她放进池塘立刻就翻了肚皮。没办法,他只好又把她放进充满灵力的气泡里,贴身带着,哪怕入寝也搁在枕边。

夜沉如水,帝幽沉睡时突然感觉到不对劲,棉被湿漉漉的仿佛吸足了水,脖子上也缠绕着一双滑溜溜的手臂,同样湿乎乎的。

他啪地睁开眼,手指微动唤出一张聚光符。

明亮的火光下,他的枕边赫然躺着一个陌生的少女,一头乌压压的长发,发梢曲曲绕绕垂在胸间。她穿着一袭红色的衣裙,裙摆不够长,露出了一条如扇子般流光溢彩的鱼尾巴。

少女睡得不踏实,一双细眉蹙在一起,似乎很不舒服,总想往他怀里钻。

帝幽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会儿,低笑一声,“原来是只小鲤鱼精。”

作者有话说:

我以为一章就能写完......还得一章。

? 37、甬道四

是什么时候发现这只小鲤鱼精的呢?

帝幽眼眸清淡, 修长的手指挑起少女一缕长发,在指腹间细细揉捻。

好像是在凡间的一条普通溪水中。那天阳光很好,小鲤鱼在水里欢快地游动,仿佛一枚璀璨的红宝石, 折射出绚烂夺目的光芒。

他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鱼, 忍不住驻足观看。

一声凶厉的鸣叫从天空传来, 瞬间扎下一道黑影, 叼住了小鲤鱼。

小鲤鱼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扇子形的尾巴垂下去,软趴趴的。

帝幽俊眉微拧,沉声道:“松口。”

黑鹰的爪子像被无形的手掰开一样。它惊恐地鸣叫一声, 扇动翅膀逃掉了。

帝幽伸出手,稳稳地接住落下的小鲤鱼。只见它肚子被勾破了, 漂亮的鳞片也被抓碎不少, 连嘴都张不动了。

言出必灵可以使任何事情成真,只需耗费一定灵力即可。但是生命是跳出五行中的大事,需得耗费修为才能实现。

帝幽轻轻拂了拂小鲤鱼的伤口, 垂下眼低语了一句,微光闪过, 鱼身上破损的位置立刻愈合如初,小鲤鱼重新活蹦乱跳起来。

他就这样把它带回了九重天。

少女浑身发烫,搂着帝幽的两只手臂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嘴也一张一合, 似乎在要水。

帝幽微微低头, 想从手臂里钻出来, 但是对方缠的他更紧, 就像一株菟丝花。

这在他的神生中从没有过的事, 青年忍不住落下笑意,“你先得放开我啊,不然怎么给你取水?”也不知是少女听懂了,还是言出必灵,那两只细白娇软的胳膊终于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