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兆眉心跳得老高,想不起来有这回事,“要真娶你当新娘,男子汉不当也罢。”

被两人堵住路,肖缘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从头听到尾,一双大眼睛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李小艳刚开始跟何兆闹着玩,听他这句话不禁真生气了。

带着几分被嫌弃的难过和心事被戳破的恼怒,哇哇大叫,“何兆你胡说八道,我告诉婶婶去,你以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何兆眼角看了一眼肖缘,迅速收回视线,“玩笑话谁让你当真的,都是小屁孩儿时说的,你好意思记到现在。”

李小艳怨念的很,盯着何兆似乎想咬他一口,怒气冲冲一把撞开肖缘往外冲。自己没有肖缘高,撞疼了肩膀,回头恶狠狠道:“好狗不挡道,不知道吗?”

肖缘还没说什么,何兆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半点不客气,“李小艳你说谁呢?你自己还挡了人家的路呢,就你这么霸道没礼貌,我眼瞎打着灯笼才能找着你。”

这话着实太不客气了,肖缘都觉得何兆过火了,可是她什么都没说,仿佛入了定。李小艳气懵了,哇一声捂住脸跑了。

何兆还有点怒气未平,转头批评肖缘,一本正经的,“肖缘同志,我要严厉指责你这种谁都怕得罪的脾气,有些人你越客气他越来劲,当你软柿子好捏。你越忍让他越嚣张,到最后,你就被人家吃定了。”

“可她是供销社的售货员,几个乡村就这一个供销社。”她要是得罪了李小艳,对方连带为难她家里人怎么办?他们这地方,谁不是捧着供销社,并不止她一个委屈。

“不蒸馒头争口气,不就一个供销社,离了还活不了了?”何兆颇不以为然。

没有活不了,只是到底处处都不方便,最后麻烦的还是自己,何必跟自家过不去呢。肖缘想的又多又长远,凡事喜欢往坏了打算,没有必要解释给何兆听,打住这个话题。

她叹一口气,“现在不得罪也得罪了。”

何兆老大不高兴,“你觉得我给你出气出错了?”

“没有。”

何兆就笑开了,肖缘有些恍惚,难得他们还有这样融洽的时候。她以为经过半个多月前的那一场争吵,再也不会搭理对方了。

分开的时候何兆欲言又止,明显想送她,再多待一会儿。肖缘赶在他话前头,先说了再见,匆匆走掉了。何兆默默看她良久,双手插进兜里一晃一晃回了家。

第二天,肖兰去找何玲玩儿,回来跟肖缘讲笑话。李小艳昨天哭着跑回家,家里问她怎么了,她死不吭呛,问急了才说何兆欺负她。看她哭得那样伤心,家里人都以为何兆咋欺负她了。

何家婶子祭出了竹条炒肉,赶何兆去道歉,后来才知道不过是两人言语不和吵了几句嘴。李小艳她爹娘心疼女儿,不觉得她小题大做,李绣更不觉得儿子有错,不尴不尬寒暄一场回来。

何玲当时在何兆家,就听李绣说李小艳小时候看着挺机灵讨喜,咋养得这样矫情了,嘱咐何兆少跟她玩。何玲又讲给肖兰听,并评价,“当个铁饭碗的销售员,就越来越看不起人,作到头了吧。活该。”

肖缘看了她姐一眼,肖兰分享小秘密一样道:“李小艳喜欢何兆你信不信,以前就不准其他女娃跟何兆玩,因为这还跟她一个堂妹打了一架,好笑死了。”这些都是何玲分享给她的。

大人们都不知道,还当小孩子相处不好闹脾气,哪里知道小孩子的故事也挺精彩。肖兰就觉得好笑,见到何兆还拿这话来揶揄他,小小年纪就惹女孩子争风吃醋,就像书上写的风流少爷一样。

何兆没好气,不想搭理她,本来他回城就不想跟肖兰一道了。周桂花跟李绣碰上,又帮他们约好了同路,吃过饭李绣就赶他去接肖兰,何兆打着小九九,顺水推舟过来。

肖兰磨蹭的很,一下没洗头,一下没换衣裳,何兆足足在肖家流连了好久。表面等的很不耐烦,其实心里美滋滋、笑开了花,拦着周桂花不让催。

肖缘今天没下地,就在家里忙这忙那,进进出出。何兆坐在堂屋的板凳上,像颗太阳花,小太阳肖缘走到哪里,他转到哪里,看一上午不带腻味的。

周桂花等两人走了,跟肖缘说,“哎呀,我以前咋没发现何兆的好,如今看来,竟还不错,追到咱们家里来,挺殷勤。你姐要是能有老何家这样的归宿,我也不愁了。”

025

肖缘觉得她娘的眼光降低了,以前满村只有何进能配上肖兰,现在勉强何兆也能了。她肯定没听过肖兰支持自由恋爱的想法,肖兰每每看书,就特别羡慕书中主人公完美的爱情,励志摆脱包办婚姻的控制。

或许因为周桂花守旧的思想,肖兰啥都愿意跟亲娘分享,只有这点只在肖缘跟前才会透露一二。所以以往每次周桂花提说起婆家的事情,肖兰总是持抵触情绪。

她娘的愿望恐怕实现不了,她既然不想跟何兆有瓜葛,自然会想到他往后一定会跟别人结婚。可有一股莫名的自信让人笃定,何兆不会和肖兰在一起。

不过周桂花也就是这么一说,她对肖兰的期待没有上限。

肖缘近些时候很忙,周桂花彻底把养猪的任务交给她了。自从上一次她提出想去上学,周桂花没同意,不再叫她下地,家里的事情里里外外交到她手上。

跟她家邻近的一个堂叔出山摔伤了腿,下不成地不说,歇在家里也要人看着。堂婶跟周桂花说好,把老幺送她家叫肖缘帮忙带一下。

“你说这运道,十几个人一道儿走,偏生他给石头砸伤了,我也下不成地。”堂婶跟周桂花诉苦。

“谁能想得到,好在养养就能好,不幸中的大幸。你看开一点。”周桂花劝道。

“还能咋办?就是忙死我,伺候他,里里外外一堆事,家里还有个小的。”

周桂花跟堂婶关系好,当即出主意,“我家缘子这些时候在家,晌午她帮你带小忠,晚上你再接回去。”

于是肖缘就多了一条小尾巴,她在家里煮猪食、喂猪、喂鸡,身后就跟个矮冬瓜,一溜儿小跑扑上她小腿,笑着流口水。有时候晚上他娘来接,还闹着不回去,要跟肖缘睡。

堂婶可高兴,“小忠不爱亲近人,难得喜欢小缘,可见你带得好。”又跟周桂花说,“家里女娃养这样好,不知便宜谁哩。”

周桂花笑着咧开嘴,说她也愁呢。肖缘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没听见她们到底嘀咕了些什么。晚上周桂花兴高采烈跟她说,堂婶准备给她介绍对象,吓了肖缘一跳。

“先见个面,好不好你们自己发展,我不做干涉,又不是逼着你现在结婚。真看得来,慢慢相处几年,省得年纪到了着急忙慌去找来的实在。”周桂花这样跟她解释,毕竟现在结婚都是这个路子过来的。

肖缘默默叹口气,她好像没有拒绝的余地和理由,不过就是见个面,往后怎么样还不是她自己说了算。所以几天后堂婶领了个小伙子到肖家来,肖缘平静的很。

对方比她害羞,只看了一眼,一张麦色的脸便涨得通红,一句话不好意思跟肖缘说。吃饭的时候也拘谨,仿佛他才是被人相看的小媳妇。肖缘觉得有趣,那股郁闷抵触慢慢消散。

两个年轻人就干巴巴做了个自我介绍,半点交流也没有了,周桂花跟堂婶谈些闲篇,也不管他们。杜明年安安分分坐在椅子上,低头不开腔。

肖缘被小堂弟缠着,和他捏泥巴,堂婶捂嘴笑,“小缘你别介意啊,明年除了不爱说话,不抽旱烟不会喝酒。他现在跟着他一个叔叔打铁,干了好几年,马上出师了,往后日子不能难过。”

周桂花眼前一亮,毕竟现在的手艺人尊贵,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一口饭吃,“打铁好,技术是自己的,哪像我们地里刨食,看天爷脸色吃饭。”

问起他爹娘干啥的,没什么特别,不过也是下地的农民。杜明年是家里独子,他爹娘狠得下心,除了去年修了新房打算给他娶媳妇用,一年到头的收入全存着,不留给媳妇孙子给谁?

周桂花心花怒放,她对肖缘的姻缘没什么大要求,只求她嫁得家庭好过,少吃点苦受点累就是了,杜明年简直完美人选。堂婶介绍的时候,杜明年终于开了点窍,时不时知道补充两句,再看一眼肖缘。

肖缘没什么好说的,陪堂弟玩,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堂婶带杜明年走后,周桂花还跟肖缘讨论了许久,“不说话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多见见人就好了。长得周正,皮肤黑也是晒的,我看真行。家里独子,没有兄弟更好,妯娌不好相处,将来分家当也是个大问题。”

她将人家里都分析透了,最后问肖缘的意思,肖缘模棱两可道:“再看看吧,第一次能看出啥?”周桂花觉得也是。

后来杜明年又来了几次,肖缘去采猪草,他就抱上小忠跟着,肖缘打水,他帮着提桶。肖缘不好明面上赶人走,“你都不忙吗?我看我们社里的铁匠活儿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