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徐夫人离开之后,吴裕贤这才?把事情真相告诉了徐教谕。

来的路上他也有想过,有关母亲做过的那些事,他到底要不要如实告诉老师。内心细细思量且挣扎过后,吴裕贤自然是?决定还是?如实告知。

这事他想瞒也瞒不住。若真刻意隐瞒了,回头还得被叩上一个“不诚实”的大帽子。

那件事情的确是?母亲做的,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既然改变不了,那就承认。

虽然是?在老师面前承认了自己?母亲曾经犯下的罪行,但在说法上,却是?偏帮着母亲的。

他总有本事让老师知道,这件事虽为母亲之过,但母亲并不想这样做的。她本心没有那样坏,没想要害得继兄多严重,她只是?实在心疼自己?这个儿?子,所以想略施点?计谋搓一搓继兄的锐气。

哪里知道,竟会害得继兄残了双腿。

而这几年,母亲心里一直藏着此事,是?吃吃不好,睡也睡不着。

为此受尽折磨,也算是?得了报应。

直到如今,一切真相大白后,她也算是?卸了心中的包袱。

“母亲挨了仗刑,学生……学生实在不忍心看她一把年纪还挨打,所以学生为母亲受了一半的罚。可县令还是?把人给关押起?来了,听潘县令的意思,是?要重罚母亲的。学生求老师去县令跟前为学生母亲说说情,请县令从轻发落吧。”

徐教谕听后,久久不语。

没立刻一口承诺说会去求情,但也没说不帮忙。

徐教谕也在犹豫。

一是?,他同潘县令因在县学管理一些问题上一直意见不合,所以交情其实并无多深。尤其最近,县学秋闱马失前蹄后,他更是?处处受掣肘,心里也很是?不爽。

现在要他去求这个情,他自然抹不开这个面子。

二则,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裕贤的母亲害人在先。不管初衷是?如何,但害得别人断了腿是?事实。

若那吴容秉不去计较,此事倒也罢了。可偏偏人家?计较了,而且还为此把自己?继母告上了公堂。

如此一来,若他再?强行为这对母子说情、撑腰,岂不是?在同吴容秉作对?

虽然两个都是?举人,但因排名一个靠前一个则只是?末端,也可想而知往后谁会更有前程。

这种?得罪强权之事,徐教谕做之前自然会三思。

本就为考试名额一事得罪了那吴容秉,若此番再?强行掺和到这件事中去,怕往后再?无转圜余地了。

徐教谕又不蠢。

所以,心中略一番思量后,徐教谕便为难道:“裕贤,这件事……为师怕也无能为力?。”但念在师生一场的情分上,徐教谕倒也给他指了条路,“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你继兄抓着不肯放,不如你去求他去。你去求他,若他心软了、愿意饶你母亲一回,再?由他去向潘县令求情,总比我去有用得多。”

求他……若真这样做了,无疑是?把自己?的自尊放在了地上踩。

那从今往后,在他面前,他更是?抬不起?头来。

何况,他去求了,他还未必愿意给他这个脸。

但凡有一点?点?别的机会,吴裕贤都不会愿意走到这一步。

“老师,若您去找潘县令,凭您在富阳的威望,潘县令定然会给您这个面子的。学生求您了。”吴裕贤又跪了下来,以额点?地,磕头道,“日后学生发达了,必不会忘记老师此情。”

徐教谕自是?看出了吴裕贤自私自利的一面来。

他自己?不去求他继兄,自己?不愿丢这个脸、放下这个自尊,反倒是?要他帮忙去求县令,要他去矮人一截。难道他在他继兄面前,不正如他在潘

县令面前吗?

都是?结怨已久,都是?暗中较量多时?。

而且,明明是?他去求那吴容秉,效果会更直接更好。

看明白一切的徐教谕也不说别的了,只哼笑一声后,直接道:“裕贤呐,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同潘县令不对付吧?有关县学教育的问题,潘县令同我一直意见不一。而最近,咱们县学秋闱成绩不佳,为师我更是?为潘县令所耻笑多日。这个节骨眼?上,你还让我去求他,岂不是?叫你老师难堪。”

他唉叹一声,又说:“老师知道,叫你去求你继兄,你可能弯不下这个腰,自觉一旦低了这个头,日后在他面前就彻底矮了一截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为师若是?去潘县令跟前低这个头,往后是?不是?也一直矮他一等了?”

徐教谕把话说得如此清楚明白,吴裕贤反倒不好再?多说什么?。

“是?学生糊涂。”吴裕贤立刻道歉,“学生一时?心急,并未想到老师的为难之处,还请老师别怪学生。”

徐教谕倒也懒得计较,只是?说:“你为母奔波,急中生乱,为师理解。”然后撵人,“快去吧,这会儿?去,估计人家?看在你为母一片孝心的份上真就答应了你不计前嫌。若去得晚了,人家?会认为你心不纯,倒不愿意了。”

吴裕贤只能艰难的从口中吐出个“是?”字来。

离开徐家?后,吴裕贤并未往甜水巷去,而是?漫无目的的在街乱逛了起?来。

他很小?时?父亲便不在了,之后不久,就跟着母亲嫁去了溪水村吴家?。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吴家?生活,虽同吴家?众人有诸多矛盾,但他们的确也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了。

如今,母亲同继父和离了,他也同柳氏和离……忽然之间,天下之大,有种?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感觉。

母亲得救,可要他去求吴容秉,他做不到。

徐教谕明哲保身,不肯帮这个忙。这富阳县内,他不知还能去寻谁。

陷入困境的吴裕贤,突然十分恼怒。

此刻,更是?对柳世昌设下陷阱给他钻一事怀恨在心。

他从一开始就是?筹谋好的。

他同吴容秉夫妇乃一伙的,他们一起?联手,算计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