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已经很累啦,记录和解构记忆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干的,就不要再给自?己找事了吧。
“不过?还是要跟你说?个好消息,”也许是觉得自?己太严肃了,不利于在?后辈面前建立和蔼可靠的形象,嘉波的语气又变得松快活泼,“虫子虽然很可怕,但巴德拉星人有过?和虫子对抗的经验,即使公司游侠之类的援军还没到?,他们也已经组建出一只?合格的反抗军。”
“说?不定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呢。”他高兴地说?。
。
也不知道?是黑天鹅逐渐对光锥里的东西麻木,还是嘉波那番连劝解都算不上?的话起?了作用,她不再恶心地想吐,并且高效又迅速地看?完了整叠记忆。
领路人很惊异,赞叹道?:“比我想象得还要快,黑天鹅,你真的很有天赋。”
黑天鹅笑了一下。
按照惯例,入职培训结束后就能正式上?任了,黑天鹅心道?这算哪门子的忆者培训,分明是锻炼她的坚强意志,但最终什么也没说?。眼前的领路人很关心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
最后话题不知怎么又拐到?了嘉波身上?。
“嘉波很久都没有回过?忆庭了,”领路人有点担心,“巴德拉星域战况胶着?,单独一只?虫子不难打死,难的是它们会不断分裂繁殖,得一口气杀掉星域内所有虫子,即使只?剩一只?虫子,卷土重来不过?是十几?个系统时的事。”
“虫群扩张得有多?快,嘉波的工作量就有多?大。”
领路人最后拍板决定:“不如?我带你去巴德拉星域吧,教你上?手?忆者的工作,同时三名忆者一起?也能减缓嘉波的压力。”
于是,黑天鹅再一次见到?了嘉波。
巴德拉星域的主星是一颗农业星球,盖因虫群的到?来,昔日万里无垠的麦穗再也见不到?了,但这里还是让黑天鹅想起?了自?己的家乡,质朴的同乡,枯燥的生活,以?及再也见不到?的蓝天。
寻常人察觉不到?忆者到?来,黑天鹅看?见嘉波时,他正坐在?一户农庄屋顶,说?是房屋,也不过?是几?片还没有倒塌的半墙,和一小块遮蔽风雨的天花板。
倒映在?嘉波眼底的,也许是悲悯,又或是别的东西,黑天鹅也说?不清。
四名反抗军的士兵躲在?天花板下,抱着?枪,数着?剩下的子弹。有虫群的地方,子弹也成了不可再生资源,因为子弹制造的过?程也被视为繁育的一种。
士兵们低声?说?着?话。
“现在?我们还有六百颗子弹,十二颗手?雷,六把激光脉冲枪,其中三把能量不足50%,一把能量已经告罄。”
“听上?去还不少。”
“匀到?每个人头上?可不多?。”
他们身边还用瓦片烧着?水,四个人看?上?去精神都不错,受伤的人说?不定就被种入了虫卵,在?这场看?不到?未来的战争里,不会有伤者,只?会有战亡。
“留一颗子弹自?杀,老子可不想变成虫子。”有人说?。
“那每个人就有159颗子弹用来干掉那些娘希匹的死虫子了。”
话正说?着?,水开了。
原计划是用水化开压缩饼干,勉强也算是一顿每餐,但也不知道?是水里掉了卵还是做饭也被影响当成了一种繁育的过?程,从瓦片里倒出的不是水,而是一只?硕大漆黑有三对倒钩短足和甲壳长须的虫子。
就算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也会被吓一跳,下一瞬,有人开了枪,一串子弹精准地打中虫子头顶,瞬间送它自?爆归西。
大家都躲着?虫子爆开的汁,一时沉默,半响后才听见有人笑骂道?:“你个败家的玩意,杀一只?虫子开了十几?枪。”
“现在?每个人只?剩155颗杀虫子的子弹啦!”
残破的不规则的天花板扑簌簌掉下灰尘,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一时之间都开始大笑了起?来,屋里传来快活欢快的笑声?,仿佛这里没有繁育,没有虫群,也没有即将到?来的死亡。
嘉波也跟着?笑了一下。
这笑容畅快、轻松、不带一丝阴霾,他用手?里的光锥记录下这几?个人的样貌,周围的环境,还有他们的笑容。他们都是宇宙这广大舞台中渺小的一名演员,生命的意义便是将欢笑带给过?去的、现在?的、还有未来的观众们。
他望着?四个人结伴离去的背影,迎着?被天空遮住的夕阳,没有选择追上?去。
“我们只?负责记录,”不必参与进他们的人生。
但是,嘉波偶尔也会感慨:“但是,要是剧本里有一个盖世英雄就好了。”
第94章 第 94 章 无名村的守村人
遥远恒星跨越星河而来的光被?漆黑虫群遮住, 寥寥几?缕透露下来,降在?地平线一棵枝条扭曲怪异的枯树,像一滴从天幕垂下的血。
那几?个士兵走远了, 黑天鹅不再看向远方,她观察嘉波的神色,片刻后出口询问:“你还好?吗?”
“我?”
嘉波有些诧异, 旋即露出一个调皮狡黠的笑容,仿佛没有心事的稚子:“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我超好?的。”
“是吗?”黑天鹅轻声反问, 也没再多说一个字。
“仙舟的急行军就在?数光年以外,只需要?一次跃迁,大概两个系统时后便能抵达巴德拉星域,”眼中是一望无际的荒漠, 虫群肆虐几?乎什么?都没有留下, 嘉波撇了撇嘴, “仙舟么?, 不缺乏大规模军事武器,这?场战争就要?结束了。”
“而后是冗长的战后重建。”他显得很头疼, “灾后安抚、伤亡和物资统计、接受援助建立外交、重振政权……要?记录的东西比打仗的时候还要?多呢。”
“别担心,嘉波,我这?不是来帮你了。”
记忆是最适合黑天鹅的命途,她很快就上了手,分摊一部分嘉波的职责, 但?同时她也发现,这?份工作最难的部分不是详细完整地剥离出一段记忆,而在?于一颗强硬不为外物所动的心。
战争是一台残酷无情的机器, 它碾碎人类的希望和一切情感,留下的只有悲伤和绝望,而现在?黑天鹅需要?直面这?份绝望,她隐藏身形陪同在?记录者身侧,和女儿一起?感受失去父母家人的痛苦,和农户体?验虫群肆虐过后土地已无法耕作的木然,和士兵一同从满是虫子的噩梦中惊醒的紧绷。
她不能出手改变一二,盖因这?都是历史,是已经发生无可更改的过去。有时候也会?觉得记忆是不是一个太过被?动的命途,就算出手了,也无法改变什么?。
更何况,作为记录者,作为观众,才是忆者的职责。
也许是她终究还是一个初出茅庐见识不多的忆者,也许是近日来听见的唯有压抑的哭声,黑天鹅觉得环境影响了她,让命途都变得不那么?稳定。
她长舒了一口气?,缓了缓,和入职培训时一样,将身心全都投入进去,让海一般的工作淹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