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两人大声惊叫,慌忙扔下月儿逃窜,李二的裤子来不及提起,双腿一绊,栽倒在地上。他颈後感到疾风掠过,席卷著庞大的力量,接著前方传来一声惨叫,他颤抖的抬眼,看到梁山的脑袋被猛虎一掌拍离了肩膀,飞出好远。

巨虎杀掉梁山,没有去啃食他的身体,而是转过身来,可怖的金眼锁住了李二。李二失声尖叫,站不起身,连滚带爬的向後退,尿遗了一地。这时,他清楚看到,巨虎的眼瞥向他裸露的下体,然後那凶恶的瞳中,燃起惊天的怒气!

他恐极,明知道野兽不会有七情六欲,但是面前的虎分明给了他一种感觉,那是一个人,怒发冲冠的人!他忽然想起猎户偶然提起的传说,这座山中有位远古的山神,以虎的模样行走人世……眼前这虎大的不可思议,难道,它就是山神吗?!

“山神老爷,求……求你饶了小的……”跑是跑不了了,李二死马当活马医,索性一骨碌翻过来,在地上用力磕头,连声求饶:“小的不过是个村民!身上没几两肉,梁山足够你吃了……若不够,还有这个女人!这女人细皮嫩肉,比小的要好吃的多,求山神老爷开恩!求山神老……”

他话没说完,虎扑了上来,利爪落下,李二被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他挣扎一小会儿,涕泪横流地还细声求饶,声音逐渐减弱,终咽了气。

虎扑杀了二人,心中的怒火一时仍难以平息。就差一点,差一点,他的宝贝,就要被这两个污秽的东西玷污了去!

他待怒意稍霁,才转过身来,走近了月儿身边。

她模样狼狈可怜,上衣凌乱,下体袒露,头发凌乱散在地上,娇嫩的脸有一边肿著,巴掌印清晰可见。虎心里又是怒,又是疼,绞成一团,垂头轻舔她的小脸,只希望能替她受了这痛楚。

十年了,他每一天,每一夜,都想她。他看著她慢慢长大,心中,一直希冀著那个决定性的时刻,她回到他的身边,和他一起在林中生活,就像以前那样,从此再不分离……然而,时间过去的越久,他越惶恐,月儿不是那个傻乎乎的小娃了,她有了人类的常识,现在的她若见了他,不会再咯咯的笑,伸手叫他“大猫猫”,她会恐惧,会尖叫,会竭力逃走,而他,又能怎麽做?怎样才能让月儿明白他不会伤害她,让她想起曾经和他一起度过的时光?怎麽才能让她不从他身边逃掉,让她,不怕他?

他想了十年,仍然没有想出答案。

十年了,她受的苦,他全知道,他终於明白了不能言语的苦楚。他多想告诉她,离开村子,跟他走,他会保护她,照顾她,再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然而,他毕竟不能说话。只能日日看著她,心中受著希望的煎熬。

他温柔地舔著她的脸,将她额上纷乱的发丝舔开。这是十年中,他第一次离她如此的近。她的气味钻入他的鼻尖,让他心里又甜又苦。他知道自己不能待久,若月儿睁开眼,看到他,一定会吓坏的,不,他不想在她脸上看到那表情,害怕自己的表情。

他最後恋恋不舍地闻了闻她的颈子,用额头抵著她,待了一会儿,才默默转身,走回丛林之中。

也许,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所盼望的那个时刻,一定会到来的。

只要他够耐心,只要他继续等待。

追忆终章:重逢

那日直到黄昏,月儿都没有回来,寡妇在家里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顾病体,挣扎著出来乱问乱找。没一会儿就倒在地上,被人又送回家去。

寡妇煎熬到了入夜,月儿才穿著男人的衣服跑了回来。进了门就扑在寡妇身上哭,寡妇看她的样子,心里就猜到了七八分,娘俩抱头恸哭,直哭了一整夜。

几名猎户结伴带回了李二和梁山的尸体。发生了什麽已不重要,反正月儿的本来就极坏的声誉彻底没救了。寡妇後来问清了月儿,知道她并没失了身子,心中稍有宽慰,可是说出去,谁信?

这个冬天,过的比往年更让人难受。寡妇的身子也越来越弱,待开了春,她已是昏的时候比醒的多了。月儿尽力侍奉在床前,背地里天天以泪洗面。

如今这世上,似乎只有那个神秘的恩公还没有抛弃她,时不时地打开门,就能见到恩公的礼物。

月儿也不是没猜测过他是谁。送来的东西都是山中的山货野味,这人就算不是猎户,也必定要时常前往山中。全村人她都观察遍了,没有一个人能如此频繁的入山,并带回这麽多珍贵的山货。她有时也想,难道真的是山中的精怪在助她不成?

不论如何,靠了这恩公,她们孤儿寡母才能活到现在。若恩公真是山中的精怪,那她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供奉他一辈子!

天气渐暖,月儿已经满十七岁了,名声再不好,那模样也惹人不由得不多看两眼。四月的一天,破天荒地,媒人竟然上门了。

寡妇早得了信儿,这几日也精神了些,今天穿戴的干净齐整,迎媒人进了门。把月儿支开後,媒婆笑的开花,给寡妇贺喜,说月儿被村中李大户相中了。

一句话说完,寡妇面色如遭雷劈,媒人在一边舌灿莲花,她却再听不进了。

李大户是村里有名的淫人,家里何止三妻四妾,丫头都没一个干净的。这还不够,李大户还犹好吃野食,村中但凡能撩拨上的,都跟他做过一夜夫妻。而数年前,这淫人还看上过寡妇,多次逼奸,寡妇誓死不从,使她们的生活难了好几年!

她清清白白的好女儿,模样好,心底好,又能干,因为村中的流言,就落得只能做妾的地步,不得不屈身给这等淫棍了吗!

寡妇脸色惨白,强忍心痛,婉辞拒了此事,将冷脸的媒婆送走後。一头栽倒,昏了两天,眼再没睁过一次,便撒手人寰了。

月儿之悲痛凄苦,不容细表。

没了娘,月儿披麻戴孝,孤苦伶仃的活著,跟村中的人越发疏远。只有拿著神秘恩公仍然不时送来山货去易物时,她才与村民接触。几个月过去,收山货的店铺被李大户盘下,次次刁难月儿,打算把她逼入绝境,自愿进门做奴。面对李大户的淫词调戏,月儿俏脸麻木,从不理会。

除了那神秘恩公,她对这人世,已一无牵挂。

日子一天天过去,月儿满了十八岁,运气似乎偏转了,李大户有天夜里外出偷腥,和张家媳妇在空牛栏中野合,居然遭遇了来偷猎牲畜的野兽,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就被双双咬死。两具衣衫不整的尸体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被人发现。一时间全村入夜後都家门紧闭,人心惶惶。

接著几个月过去,一户新迁来的人家,上门来跟月儿说亲了。

这家姓王,家中只有老母和儿子王大,王大三十多岁,在原先的村中打猎维生,也娶过一房媳妇。婚後没几年,王大外出打猎时跌落山崖,把腿摔断了,在家养了一年多,还是落下了残疾。自打王大受伤,媳妇就成日不满,指桑骂槐,如今有了残疾,打猎困难,进项微薄,媳妇索性就改嫁去了。

王大和老母受不了邻里乡亲的冷嘲热讽,挣扎著攒了几年积蓄,便离了故乡。听说这座山中物产富饶,就迁了进来。王大岁数大了,腿脚不便,又穷,想再娶个媳妇,难,这时,王老娘相上了月儿。

虽然月儿名声难听,但是他家也没甚资本可挑。这丫头年轻,能干,听说还对山林非常熟悉,对儿子进山恐怕能助一臂之力。再加上家中无长辈,聘礼免了,还能拿房子充嫁妆,算来算去,娶这丫头只赚不赔。

王老娘跟王大一提,王大想起月儿的花容月貌,哪有不肯的,立刻著手张罗,求媒人上门去说。

月儿家里无人做主,只要她点了头,这事就算成了。媒人冲著她嬉皮笑脸,飞沫三尺,月儿脸色却淡淡的,看不出端倪。媒人只当她是害羞,恩威并施的劝了好一阵,才离了月儿家。

是啊,就像媒人说的,她这个孤女,还能摊上这门亲事,还有什麽好犹豫的。

她想著,眼中就落下泪来。脑中想著过世的娘亲,还有那名神秘的恩公,呆呆的坐到了入夜。

第二天清早,她拉开门,门外空空如也,恩公没来过。她心中一酸,只有今天,她很想见到恩公留下的痕迹,让她心中,能有一丝的慰藉,觉得自己并不是孤苦一个人。

今天若留在家中,难免那个媒婆还要上门。她实在不想再见到那张假笑的脸,犹豫一下,便出了门,往山中走去。

只要进了山,就能远离人世间的丑恶。她多希望自己能成为山中一只飞鸟,或一头走兽,在这林中自由的生活,永远不用再离开……

她漫无目的地在林间穿行著,让自己思绪放空,不去烦恼那些纷纷扰扰。她的足迹越来越深入林间,到了从未涉足过的地带。头顶的阳光炽烈,穿透浓密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光影,绚烂美丽。她站在一片空地中央,看著自然的美景,仿若陷入沈思。

她站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到背後传来了习索的声音。她回头望去,眼睛,就对上了他的。他正一步步,从容不迫地,缓缓走出树丛。

庞大强健的身躯,泛著金红光泽的皮毛,暗金的盯住了她的眼……她面色由惊,转惧,眼神里溢满了恐慌。想跑,又不敢,怕会惊动他的野性。

他越来越近了,她从未这麽近的看过他这一类,她从不知道,他们竟这般巨大!

虎。强大的,柔韧的,雄健的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