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孔大娘神色焦急,我便和她说了实情:“大娘,您也不必太过紧张,如果我消息没错的话,应该是你婆婆人已经没了,这会儿他们正往你家赶呢。”
“我婆婆?你说她…… 没了?” 孔大娘脚步一顿,一脸狐疑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见她有些不信我说的话,我便问了她一句:“大娘,这事发突然,我没法和你解释太多,我只问您一句,你家老太太这几年是不是一直都跟着你那大姑姐一起生活?”
孔大娘皱着眉头,冲着我点点头:“自从咱家老太太故意放狗咬伤我闺女之后,我们就彻底闹僵了,她这些年的确是在我大姑姐那里生活,帮着她带孩子,可这些年我跟她们很少来往,按理说就算咱家老太太人没了,也没道理回来发丧啊。”
“大娘,现在一句话两句话,没办法和你解释清楚,到底是不是我说的这样,您等会回家看看就知道了。”
“唉,好好好,要真像你说的这样,我可得和我大姑姐好好说道说道,这些年,老太太虽然在她家里生活,我们可是每家都有给我大姑姐钱的,明知道我这心里对她有气,这老太太都咽气了还给我往回整,她这是故意恶心谁呢?看我到时候怎么和她说道说道。”
我跟着孔大娘还没等走到她家院门口,离着老远就看见她家院门口围满了人。
我拉着孔大娘挤过看热闹的人群之后,便进了院子,一进院子就看见一个面包车停在了孔大娘她家院子中央,孔大爷正站在那辆破旧的面包车旁,脸上挂着村干部特有的严肃,对着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大声说道。
“姐,不是我不同意,你也知道咱村里的规矩,当年她做了那样的事,现在回来发丧,乡亲们会怎么说?我这脸往哪儿搁?”
那中年妇女正是孔大娘的大姑姐,此刻她满脸泪痕,死死拽着孔大爷的胳膊哭喊着。
“弟弟,妈临终前就盼着能回老宅,能葬在祖坟里,这是她最后的心愿,你就忍心让她带着遗憾走?”
她大姐身后站着两个男的,应该是押车跟着一路送老太太回来的,见这姐弟俩意见有点不统一,那两个男的似乎没了什么耐心。
“大姐,你们到底商量好没啊?这老太太到底往下卸还是不卸啊?你总不能让我们哥俩一直在这跟你们这么耗着吧!”
“卸!” 中年妇女大声应了一句,
孔大娘见状,几步上前,挡在面包车前,目光直直地盯着大姑姐,声音冰冷:“不行,你们不能把人卸这儿!姐,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心里的恨吗?
当年她故意放狗咬伤我闺女,差点要了孩子的命,这笔账我还没跟她算,现在她死了,你把她弄回来,几个意思?”
大姑姐听闻,哭得愈发悲切,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双手紧紧抱住孔大娘的腿,泪水混着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弟妹,我知道当年妈做得过分,这些年我也一直愧疚,没能劝好她。可她临终前,拉着我的手,眼神里全是懊悔,一遍又一遍念叨着要回老宅,要给你们赔罪啊。她走得不安生,我实在没法子,才把她带回来。”
孔大爷在一旁,眉头拧成了个 “川” 字,又偷偷扫了眼周围围观的村民,清了清嗓子,试图摆出村干部的公正姿态:“姐,不是我铁石心肠,你也晓得村里人的嘴,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往后我在村里说话都没分量。当年那事儿,闹得多大,大家都看着呢。”
第524章 报丧3
那两个押车的男人又不耐烦地催促起来,其中一个高个子男人大声嚷嚷道:“我说你们商量好没有,到底卸不卸啊?这大冷天的,我们还得赶路呢!”
我站在一众人群之中,只觉头皮发麻,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即将发生一样。
我偷眼看向面包车后车门的位置,见后车门里的担架上,蒙着白布的尸体好像在微微颤动,好像破茧而出的蚕茧一样。
我暗道一声不好,莫不是这老太太在来时的路上喘上了气,难不成这是要诈尸?
转念再一想,应该不能啊,这里可是乌祈的管辖范围内啊,如果这尸体要真成了气候,乌祈按理是不应该放她进入这里才对啊。
我正想着,孔大娘的大姑姐突然一下子扑到孔大爷的身前并颤声说道::“弟弟,你可是村里的领导啊,车里躺着的可是你的母亲啊!难道你就不怕村民们在你背后讲究你不孝?你今天要不让咱们下车,那你就别怪我去乡政府去告你!我看你这村干部到时候还咋当!”
孔大爷听闻这话,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又羞又恼,嘴唇颤抖着,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孔大爷的目光略显慌乱地在周围村民身上扫视了一圈,见此时的村民正在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议论着什么,顿时便显得有些心虚了起来。
他心里清楚,在这小小的村子里,村民们最看重的就是孝道,若真被冠上不孝的名声,往后在村里怕是抬不起头来,失去了民心那他这个村干部也就别想当了。
孔大娘见大姑姐这般撒泼,怒火“噌”地一下蹿上心头,她几步上前,一把将大姑姐从孔大爷身前拉开,手指几乎戳到大姑姐脸上,质问她:“你少拿这话来威胁人!我问你,当年老太太做那缺德事的时候,你咋不站出来说个公道话?
现在倒好,拿孝道来压我们,你要点脸不?还有,那条咬伤我闺女的大黄狗,是不是你送给老太太养的?
你儿子在院子里玩的时候,那狗都是关在仓房里的,怎么那天你们就像算好了一样,你儿子和小妹家的孩子谁都没出屋玩,那狗却在外面放着,我那两闺女一进院就被咬了。
这些年我就一直怀疑,当初你肯定是和老太太研究好了,知道我农忙时候咱家没人给孩子做饭,孩子肯定得来她们奶奶家要吃的,你们就故意把大黄狗放出来,为的就是要我那两个闺女的命!我说的对不对!”
“弟妹啊,你说你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你那两个闺女在这跟咱妈置气吗,要我说你就是糊涂,你说你那两个闺女如今都已经嫁人了,我问你她们结婚以后回来看过你几次?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因为两个外人这么对待你婆婆,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你……”孔大娘可能是真被气到了,心里有很多委屈要说,可这会她却只能手捂着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状,我两步上前,站在了孔大娘身边,一边帮她顺着后背,一边轻声安抚:“大娘,您可别激动,身子骨重要。”
转回头,我紧紧盯着她大姑姐,胸腔里憋着一股气,毫不客气地质问她:“这位大婶,我在旁边听了半天,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也弄清楚了。咱先把以前的恩怨放一边,不去争论谁对谁错。就单说您刚讲的那句话,什么‘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还说大娘为闺女讨公道是可笑之举。您好好琢磨琢磨,要是按您这歪理,那您自己不也是嫁出去的闺女?难道您就不是您娘家的人了?如果按照您这个说法,那您母亲当年就不应该给你带孩子才对,为什么老太太放着两个亲孙女不带,却要帮你这个外人带孩子?”
“你……”
“再说了,闺女就算嫁人,那也是孔大娘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怎么就成了外人?
她们回不回来看望,那是一回事,可大娘为闺女受过的伤讨个说法,天经地义。
您不能因为老太太是您母亲,就一味偏袒,颠倒黑白。今天这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公道自在人心,您要是还想讲道理,咱就心平气和地掰扯掰扯,要是继续胡搅蛮缠,可就别怪旁人看不过眼了!”
“说的好!”孔大娘在我身边大喊了一声。
她大姑姐,恶狠狠地盯着我,那眼神就像要将我生吞活剥似的:“小丫头片子,你谁家的孩子,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在这儿多管闲事,轮得到你在这说三道四?”
我毫不畏惧地迎着她的目光,挺直了脊梁,朗声道:“大婶,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儿得有个是非曲直。今天大家聚在这儿,不是来看您撒泼耍赖的。”
周围的村民们纷纷点头,交头接耳的声音愈发嘈杂,对大姑姐的行为显然已经心生不满。
孔大爷在一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瞧了瞧大姑姐的撒泼模样,又看了看气得满脸通红的孔大娘,心中满是纠结。
一方面,大姑姐提及的“孝道”和村干部的名声让他有所顾虑;
另一方面,妻子的委屈和这些年的积怨又让他难以抉择。
犹豫再三,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试图拦住大姑姐:“姐,你别闹了,先冷静冷静。”
大姑姐猛地甩开孔大爷的手,尖叫道:“你个没良心的,胳膊肘往外拐,你忘了妈是怎么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的?现在她死了,你就这么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