阍人听了这一番话,先是震惊于红莹的身世,二则也怜悯其悲惨的经历,便道:“你先在这等等,我进去通报一下。”

娄苏听毕,千恩万谢,阍人进门通报了都总管,都总管又回了白姝,正巧红莹也在一旁,听了此事,便说:“让人把他带进来吧。”

一时,娄苏被带进竹兰阁,入院,见三位貌美的女子并一女童,其中有两位坐在棋桌两侧,一位双瞳剪水的女子怀抱着孩子,另一位背对着他看不真切,还有一位侧倚在美人榻上,手执团扇,在门斗下纳凉,娄苏自觉那双目含水的女子实在合他眼缘,美丽不已,不禁多看了两眼。

白姝见人来了,便放下思燕,又用眼神示意了红莹,红莹回身看去,上下打量了娄苏一番,娄苏见她这般看着自己,便作揖打躬,问:“这位姑娘怕就是阮姐了吧?”

红莹道:“你此次来意我都知道了,只是我现下已是顾府的人,若要回乡,还需顾府家主的同意,但家主现在宫中,我们也无法传达消息进去。”

娄苏听毕,便说:“这个好说,若要等候顾府小姐归来,我自找个客栈住上个把月也使得。”

红莹疑道:“那不就行了,你还有什么什么问题?”

娄苏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看上去沉甸甸的,他走近将那荷包置于棋桌上:“此次回去,我想为表姐赎身。”

史婉伊坐在一旁,问:“你说是红莹的表弟,那可有名刺或是其他什么物件证明?”

娄苏忙低眉说:“方才见到表姐,一时高兴忘了。”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一拜匣置于红莹面前,红莹只打开迅速看了一眼,便又迅速合上了。“松阳主蒲已经死了,这拜匣也该扔了。”

此话一出,娄苏忙又把那拜匣收了回来,他也知道红莹往事,白姝道:“那你便把下处地址告诉都总管,倒时我们小姐回来自会叫人去找你。”

一切交割清楚,娄苏便作揖拜别,方要走,忽又听听差的仆役传:“李府小姐到。”

一时院内三人都起了身,李若水踏入院内,见到娄苏,见不认得,便问:“这是新买的杂役么?”

白姝解释了一遍。侍女搬来圈椅,李若水坐下,道:“归家看看可以,不过赎身之事还得细谈,也需得看表姐她愿不愿意放红莹走。”

一旁红莹说:“他要等小姐回来,府上空屋子多的是,若是可以为他收拾一间,也就不必再找客栈了。”

李若水也不觉是什么大事,托腮自忖片刻,方说:“你们自己看着办。”

一旁侍女又沏了茶端来,李若水接过茶,用茶盖荡了荡茶叶,又说:“我这几日要出城一趟,你们......”

话音夏然而止,众人皆奇怪地望向李若水,见她忽而好似停滞了一般一动不动,手指尖发白,不像是端着茶杯,反倒像是在紧紧掐着杯壁。

“若水小姐?”白姝轻轻唤了她一声,李若水却忽而暴怒而起,狠狠地将茶水摔掷在地,额上青筋突起,但却是一句话未说。

一旁红莹看着,不觉蹙起眉来,史婉伊则走来将白姝和红莹拉远,娄苏不知所措矗立在原地,眼神游离,像是想向人求助。

幸而,没一会儿李若水便恢复往常,“唰”地瘫坐回圈椅上,她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嘴唇微张着喘吁片刻,抬眼扫了面前几人一眼,便说:“若有何事,让王生去我府上找溪临,等我归来处理。”说毕便起身挥袖仓皇离去。

第0064章 第五十七章:三皇子夜至顾家府

李若水骤然离去后,白姝一时惊魂未定,问:“她这是怎么了?”

红莹蹙眉缄默良久,道:“谁又晓得?她魔怔的时候还少么?”

史婉伊松开二人的衣袂,看向娄苏,道:“先把这位贵客安置下再说吧。”

娄苏听了此话,忙作揖谢过,白姝叫来一执事婆子,让她好生安顿好,交代清楚,便由婆子将娄苏带下去了。

一路那婆子说起顾李褚三家辉煌,又说李若水的刻薄狠毒、阴晴无常,娄苏在一旁听着连连称奇,随婆子来到一间倒座房,眼见平日无人住的空屋子都如此巍峨华丽,不免叹道:“贵府真不愧是皇亲国戚。”

婆子笑着应声,娄苏俄而想起方才所见之女子,方问:“方才在那院中,吩咐奶奶您做事的那位姑娘是什么身份,怎地这府中之事都由着她裁度呢?”

说起白姝,婆子更是滔滔不绝,娄苏听毕,只叹:“人世变化莫测,凡事又是谁能想得到的呢?”

八月晚夏,午错时分淅淅沥沥地下起了下雨,不过顷刻间便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转瞬之间就变为狂风骤雨。

于是阍人早早地关了府门,午夜时分急促的叩门声惊醒府内众人,门前人自称是三皇子,守夜的阍人、小厮皆不敢应门,忙请了执事人去回禀了白姝,白姝听毕忙下床亲自去让门下钥放人,门一打开,三皇子正抱着澹容,浑身湿透,披头散发,狼狈地站在门前,身后也并没有宫人、侍从跟随。

“别声张。”

一时,白姝带着三皇子来至竹兰阁房内,史婉伊和红莹也都被吵醒,二人眼见澹容浑身的血水,面目苍白,四肢瘫软躺在三皇子怀中,三皇子红着眼手掌紧紧地按住她的喉间,鲜血不停地从掌缝往下流,他无力又茫然地唤着:“姑姑,别睡。”

又急躁地对一旁的人讲:“快去找个大夫来,还有止血的药剂都先拿来!”

史婉伊已然提来药箱,白姝道:“已经派人去找了。”

三皇子胡乱翻了药箱中的一堆药敷,低吼道:“给我这些,我又不是郎中,这哪个能止血!”

白姝上前,拿出金疮药的药瓶,三皇子一把夺了过去,忙不迭为澹容敷上,药粉触及伤口,方才还一动不动的澹容浑身猛地一颤,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睁开了眼。

彼时,宫中除上夜的宫人们,寂然入睡,全然不晓得次日即将发生的动荡。

“这吉服穿着也太不便宜。”

顾菌坐在圈椅上,视看着宫女为禇瑶换上吉服,因为国丧,那吉服是赶出来的,所以没有丈量好尺寸,不符禇瑶孕后的身材,看上去都有些紧巴巴的。

禇瑶颇为不适,但也无法,道:“尚衣局的人都是些废物,拿了赏赐不干实事儿,我看还是不要的好。”

少时,首领姑姑在外道:“娘娘,车轿仪仗已备好,太后宫内的姑姑已经来催过了。”

禇瑶没有回应,扶着床围慢慢坐了下来,顾菌察觉不对忙起身走近,见她脸白气噎,目光又往下移了移,一条淡红细流已然从她脚踝处爬出。

顾菌脸色大变,对一旁侍女道:“快去找太医,还有回明太后,贵妃娘娘赴不了宴了。”

侍立在侧的宫女听了也险些乱了分寸,怔愣着应了声慌忙照着顾菌所说去做了。

“把这破衣服给我解开。”禇瑶急喘着说,顾菌替她褪下外服,又扶她躺了下来,宫婢则用被褥将她盖好,放下帘幔,又将其亵裤褪了下来。

分娩之痛犹如钻心,禇瑶虽未叫出声,但流淌出的汗水已然浸湿了厚厚的秀发,平日一向清冷的目光也痛得发直。

顾菌也不知如何抚慰禇瑶的痛楚,只能唤着:“娘娘,太医马上就来了。”

怀中胎儿蠢蠢欲动,禇瑶痛得性情也变了,不似素昔那般冷静,听顾菌叫她娘娘,脱口道:“不要叫我娘娘......太医怎么还不来!”

顾菌也焦急不已,但也只能安抚着禇瑶,用宫婢们端来的水,拿来的帕子一遍遍为禇瑶擦拭头上的汗水,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派出的宫人才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