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漠北的狼牙箭。”赵阔用刀尖挑起地上的半截箭簇,脸色骤变,“三棱带倒刺,中箭者剜肉放血方能活命。”
他猛然转身,长刀横在白若璃颈间:“说!你是不是故意引我们入局?”
“等等。”沈知修眯了眯眼睛,俯身捻起洞口的泥土,指尖搓开血痂般的暗红,“这些箭孔朝向洞内,死者皆是背对洞口而亡,是有人在此处围杀过官驿的人。”
白若璃看着沈知修的动作,突然捂住嘴,扑向洞壁墙角处。
指尖抚过洞壁上那道砍进石壁足有三寸的刀痕,泪珠大颗砸在青苔上:“这是......这是我爹刻的商队标记......”
沈知修侧眸去看,斑驳的“白”字刻痕旁,歪歪扭扭画着只展翅的鹤,与白若璃锁骨处的胎记分毫不差。
“轰隆”
惊雷劈开夜幕,暴雨倾盆而下。
众人退至岩壁凹处避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却见谷底突然腾起诡异的灰雾。
白若璃突然拽住沈知修的腕甲:“快走!是瘴气沼!”
腐叶在泥浆中翻涌,冒出咕嘟作响的毒泡。
二十轻骑,深一脚浅一脚地林中跋涉,白若璃被沈知修用披风缚在背上,一身湿透的月白裙裾紧紧贴在少女身上。
“左三,右七,要踩凸/起的草墩!”她伏在沈知修耳边急呼。
众人依言腾挪,却听后方突然传来惨叫,一名士兵踩塌了暗沼,转瞬便被黑泥吞至胸口。
“别动!”赵阔想立刻去救人,却被沈知修厉声喝止。
沈知修站在原地,将腰间的鞭子甩出,瞬间就紧紧箍住身陷暗沼的士兵,慢慢挥臂用力,这才堪堪将人拉出来。
白若璃突然在沈知修背上剧烈颤抖,双目恐慌地看着黑暗处“有...有东西在泥里......”
话音未落,泥浆中骤然射出数条腕粗的藤蔓!带着倒刺的藤条缠住马腿,一匹战马瞬间被绞成碎肉。
血腥气刺激得藤蔓狂舞,竟像活物般朝众人袭来。
“是漠北的食人藤!”沈知修银枪横扫,斩断袭向白若璃的藤蔓。
腥臭的汁液溅在玄甲上,腐蚀出缕缕青烟。
赵阔带着轻骑结阵,长剑与藤蔓绞作一团,却听白若璃突然高喊:“火折子!扔进东南角的泥潭!”
沈知修反手掷出火折,烈焰“轰”地腾起。
泥潭深处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尖啸,藤蔓触电般缩回地底。众人这才看清,东南角的泥浆中竟浮着具棺木,棺盖缝隙中还在不断渗出黑血。
“是养蛊棺......”白若璃嗓音发抖,“有人特意在此处培育毒藤,专杀过路商旅。”
一行人足足逃了一刻钟,才碰见一处勉强可以遮风挡雨的废弃山神庙。
沈知修将最后半壶烈酒倒在刚刚陷入暗沼的士兵腿上,经过刚刚这一遭,虽然损失了两匹马,但好在只有一个人受伤。
白若璃坐在刚刚燃起的篝火旁,雨水浸透的额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缓缓将沈知修给她的大氅裹紧周身,“将军为何信我?”
她突然开口问道,一双眸子却专注地盯着眼前跳动的火光。
沈知修还在给士兵包扎的手顿了顿,从怀中掏出染血的《山河志》残页。
泛黄的纸页上,字体工整清秀,批注的字却隐隐能看出其中蕴含的豪情:‘匹夫尚有驱胡志,壮士何曾惜此头。’
白若璃接过残页,见到旧物,她眼眶中已盈满泪珠,“这是...我爹最喜欢的书志,他便是用此书来替我启蒙的......”
破庙外忽然传来马匹惊嘶。
沈知修拿起身边长枪迅速起身,却见赵阔撞开庙门:“将军,我们得马上走!这是好像是山匪的地盘!”
暴雨中,百余黑影如鬼魅般包围破庙。
领头之人戴着青铜鬼面,弯刀在电光中泛着幽蓝,分明淬了剧毒。
“瞧瞧,大半夜的,咱们山头还进了几只耗子!”鬼面人嗓音雌雄莫辨,见庙中人后,刀尖直指白若璃,“深夜造访,莫不是特意来给我送压寨夫人的吧。”
沈知修银枪一振,发出嗡鸣声:“要人?且问问沈某手里的枪肯定不肯!”
“不识抬举。”鬼面人轻笑,袖中突然射出串金铃。
铃声荡开的刹那,庙外密/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狼嚎,不到片刻功夫,便有数十双绿眸在黑暗中不断逼近。
第四十二章:舍身相救
暴雨不断冲刷着山神庙斑驳的墙垣,青铜鬼面折射出森冷寒光。
狼群慢慢从密/林间显出身形,涎水顺着獠牙滴在满地泥浆里。
“竟是沈家军的枪杆子,倒勉强配得上给本座剔剔牙。”鬼面人指尖轻弹弯刀,刀身震颤出蜂鸣般的声响。
他身后两个喽啰架着浑身是血的赵阔上前,两把刀刃正抵在他脖颈跳动的脉搏上。
沈知修握枪的指节泛白,玄铁护腕被雨水浸得冰凉。
“把兵器扔了!”鬼面人一脚踹在赵阔膝窝,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否则老子先剜他一只眼!”
这么远的距离,他却能清晰地看见赵阔,那被狼爪撕开的肩甲下露出的白骨,也能听见白若璃在他身后越发急促的呼吸声,少女温热的身躯贴着他的背脊还隐隐有些发颤,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幼鹿。
沈知修反手将白若璃推向神龛后的阴影处。下一瞬便见,赵阔突然暴起,额头狠狠撞向身后喽啰的下颌。
骨裂声与狼嚎同时炸响,鬼面人袖中金铃骤然响起,离他们最近的三头灰狼闪电般扑向赵阔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