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发现李真临死之前双手还死死地抠在灶台之上,小花没有办法,只得向顾砚之投去求助的目光。

顾砚之看着眼前女尸的样子,缓缓蹙起眉头,拍了拍沈清霜的背脊。

沈清霜的眼神缓缓聚焦,看向顾砚之示意的方向,立刻走过去。

两人配合着将李真的尸首抬下来后,沈清霜立刻蹲身掀开坍塌的灶台。

足翻了一刻钟,终于在豁口处发现卡在墙角和灶台缝隙的铁匣。

打开铁匣,匣中契书朱批刺目,王雍鸣私印旁还摁着半枚带血指印。

沈清霜指尖微颤,忽道:“李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她是为了父亲珍重的物件,拼死都护在这。”

这个铁匣的制作精巧,虽然可以抵挡住小火焚烧,但定是拦不了这等足足将一个村落烧烬的大火。

所以李真明白自己逃不掉这次屠村,便用血肉之躯挡在这件东西前面,生生在这被火烧死。

顾砚之突然用帕子裹住沈清霜发抖的手,她这才发觉自己掌心被铁匣的棱角割得鲜血淋漓,“李真她偷换契书不是为威胁,只是想让父亲回家再见将死的娘亲一面罢了。”

月色洒在李家屋后的老梅树上,沈清霜将三具残躯并排埋下。

沈清霜解下腰间梅枝佩握在掌心对着坟头愣神。

“其实之前暗卫就来寻过老李,但是他三缄其口,对自己会打铁一事都丝毫不提,此次为何?”顾砚之开口问道。

沈清霜一介女流,既不会武功威胁,又无往日相识的缘分,为何老李会相信她,将一切和盘托出。

沈清霜将手中的梅枝佩递给顾砚之,“好像是因为这个,老李他在看到这枚玉佩以后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可是她不懂,这玉佩虽然上好的和田玉,但是说到底也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她更不能理解临别时老李怒吼的那一句话。

林家军...?

是十余年前叛乱的那个林家军吗?

“沈小姐如何得的这玉佩?”顾砚之接过玉佩,嗓音低沉,望向她时目光如炬。

沈清霜忽然有些羞愧,攥紧拳头,“玉佩定是与此事无关。”

关于玉佩的来历,她只记得是她十岁那年,攀在沈府墙头偷看隔壁练枪的少年,玉佩便是隔壁的少年郎丢过来砸她的,害的她从树头直接坠下来,摔到了脑子。

几日后她再醒来时,脑子里很多记忆都记不太清了,隔壁也人去楼空,满府下人皆对隔壁一家人讳莫如深。

“我记不清了...”额间传来刺痛感,她蹙眉按住太阳穴,忽而话锋一转,

“顾大人清风朗月,日理万机。怎么会突然愿意同我一起在这给李家人下葬?”

“不是小事。”

“嗯?”

“冤魂无小事。”

第二十一章:圣意难测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太监尖利的嗓音刺破金殿的寂静,檐角铜铃被穿堂风撞得乱响。

鎏金蟠龙柱上的明珠映着晨光,在萧承煜玄色龙袍上投下细碎光斑。年轻帝王指尖在暗卫凌晨呈报的密函上轻叩,冕旒垂落的玉珠微微晃动,遮住眼底翻涌的暗流。

顾砚之玄色官袍上的九瓣梅暗纹在晨光中流转,他抬眸的刹那,正与户部尚书王雍鸣阴鸷的目光相撞。

“陛下,臣请奏...”

“陛下,臣...”

两人几乎同时跨出队列,玉笏相击的脆响惊得殿前御史笔尖一抖,墨汁在奏折上洇开墨痕。

萧承煜挑起剑眉看向堂下两人,“两位爱卿今日倒是积极,顾卿你先说吧。”

顾砚之广袖微振,一卷泛黄帛书自袖中滑出,“陛下,这是臣昨夜在城西的铁匠铺偶然所得,乃是户部与铁匠相约制作量器的契书,上面还有户部尚书王雍鸣王大人的私印。”

他话音未落,朝堂已如滚油泼水般炸开。

“户部之中本自有铁匠,可却行此舍近求远之事,还在契书上详细阐明量器大小,此等大小,是比之常规器具少上一斗...”

停顿半刻后,顾砚之侧身看向身型有些佝偻的王雍鸣,“这量器每短三寸,河道便会多葬百人,王大人想必心如明镜。”

萧承煜看了一眼呈上来的契书。

王雍鸣的玉笏‘当啷’坠地,昨日他明明抱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想法,深夜将铁匠村所有人都屠杀了个干净,甚至还将整个村子都烧成灰烬,怎么这契书却还是落到顾砚之手上了!

“这...这定是伪造!”

他扑跪在御前,官帽歪斜露出花白鬓角,额角冷汗不断滑落浸透衣领:“陛下明鉴!老臣督办此次漕运之事,已经快有三月未归府邸,连犬子重伤都无暇探望,怎会行此祸国之事!”

萧承煜指尖下意识在龙纹扶手上的剑痕上摸着。这是他幼时与沈清霜嬉闹,偷偷拿父皇的天子剑在金殿之上比试留下的剑痕。

高座庙堂的年轻帝王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尚书忠心,朕自然知晓。”他抬手示意太监将契书递去,“可这契书上的字迹倒确与你颇有几分神似。”

王雍鸣极力掩饰自己的慌乱,颤抖着接过契书,

“陛下!”他重重叩首,金砖上顿时绽开血花,“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此物定是北疆细作伪造!沈万亭下狱后,朝中宵小屡次构陷户部,老臣......”

平复了好半晌后才勉力道,“陛下,伪造此契书之人,用心险恶,意欲使我们君臣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