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在市井中七湾八拐,在确认黑衣人没有跟上来之后,才带着小花到了城南的破庙门口。
推开大门,腐木气息扑面而来,月光从坍塌的神像眼眶漏下,照见供桌上厚厚的积灰。
沈清霜按老李所说掀开神龛暗格,却只摸到半截发霉的供香。
“怎么会...”她疯狂摸索每个角落,指甲在砖缝间抠出血痕。
小花突然扯了扯她衣袖,指着神像掌心:“沈姐姐你看神仙像不像要给我们东西。”
沈清霜顺着望去,破旧的神像已经坍塌倒在高台上,原本打坐的姿势,变成了攥着拳头要向前伸手一般。
沈清霜爬上高台,这才看清神像拳头里,斑驳的彩漆下隐约有暗格轮廓。
她刚要去探,庙门轰然倒塌声,伴着陆靖琪的笑声传进破庙中。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夫人还是如此心慈手软。”男人抚掌轻笑,数十黑衣人鱼贯而入。
终于触到暗格机关,神像掌心缓缓打开,露出掌心一张纸。
“真是要多谢夫人才智了。”陆靖琪嘴角勾起笑,眼底恶意翻涌,“若是没有夫人,此行怕是没有如此顺利。”
“为他人做嫁衣吗?”沈清霜站在神像残骸上,背光而立。
破庙西角墙面突然倒塌,玄色衣袍卷着夜雨劈开死士包围。
顾砚之玉骨折扇横扫,扇骨弹出的寒铁刃直接削断陆靖琪鬓发,两把利刃在厮杀中撞出清越鸣响。
“没想到顾大人也会来凑这个热闹。”陆靖琪旋身避开致命一击,袖中蜈蚣镖直取小花心口,“本官这几日想见顾大人还正愁求路无门呢...”
沈清霜飞扑过去将小花护在身下,顾砚之将手中的玉骨折扇飞掷出去,蜈蚣镖被打落在地,升起缕缕黑烟。
她听见顾砚之罕见的暴怒:“逆贼陆靖琪私调禁军,杀无赦!”
暴雨中骤然亮起赤色焰火,马蹄声震得破庙梁柱簌簌落灰。陆靖琪脸色剧变,手中的刀直接朝着窗棂劈开瞬息间便已遁走。
沈清霜强撑着抱起吓呆的小花,却在转身时撞进顾砚之浸满雨水的怀抱,声音难得带了几分温度还有几分后怕,
“这次总算长脑子了,知道行事前遣人来通知我一声了。“
第二十章:转机
沈清霜终于将三魂吓掉七魄的小花安抚好,这才将刚刚从神像暗格中取出来的纸张从怀中拿出来。
破庙外雨势渐歇,沈清霜指尖摸着泛黄的信纸,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落在‘李真’二字上,墨迹晕染处隐约能瞧见干涸的泪痕。
信中却不如预料之中的是王雍鸣的契信,反而字句如刀
“爹,娘咳血已半月有余,病榻前日日唤你名讳......你既视这些信件如如珍如宝,女儿便替你收着,只求父亲能在娘亲去世之前归家一见......”
良久,
纤细的指尖抚平信笺褶皱,月光穿过破庙顶的窟窿,洒在纸张上,将‘吾父亲启’四个字映得惨白。
“是真真姐姐姐写的!”小花凑上来,布老虎蹭过信纸边缘。
小花还不识许多字,满满一张信笺,能认得的字寥寥,但她却认得落款处的印记,真真姐姐的习惯便是在写完字以后留下一个墨点般的痕迹。
沈清霜折起信件,眼眶发涩到有些疼。
顾砚之立在神像残骸旁,玄色衣摆沾满泥泞,目光扫过信末斑驳的血指印,
“李真偷换契书,是为威胁老李归家。”
原本老李离家从军十载,归来后家庭才终于圆满,却有一日突然性情大变,守着铁匠台终日不肯归,连家人的面也不肯见。
直到妻子病入膏肓,女儿李真偷走父亲珍藏在此的信笺,只为父亲能再来找此物之时,能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回村去见娘亲最后一面。
老李那时应该是已经发现王雍鸣让他做的事情不对劲,为保家人安宁,对家人有意识地疏远,可家人不知道事情原委,所以更不会理解。
顾砚之抬头望着有些泛白的天边目光深深,“但我们必须在天亮前找到契书。”
“可这里没有契书。”沈清霜将纸张放在残破不堪的供桌上,“只有家书一封。”
破庙外忽有马蹄声逼近,玄甲卫隔着门板急报:“主子,铁匠村方向起火了!”
三人赶到荒山脚下时,焦土混着铁腥味扑面而来。
昔日炊烟袅袅的村落,此刻只剩断壁残垣。
村口老槐树上吊着七八具尸首,最末梢那具妇人的罗裙被烧得只剩半幅,襟口绣的并蒂莲与小花怀中的布老虎上的花样分毫不差。
“是张叔李婶!”小花突然尖叫着扑向尸首。
而沈清霜如同梦魇般踉跄着穿过残垣,在村口不远处停下,突然俯下身捡起地上一块门牌。
烧成炭黑门牌还能依稀辨认出李家两字,轻轻推开烧成炭的房门,房间内的梁柱间斜插着半柄铁锤,锤头乌黑,明显被烧之前浸过血。
沈清霜走到床边,从蜷缩的焦尸之中扯出半幅绣帕,帕身歪歪扭扭绣着的一对鸳鸯,也同样浸着黑血。
顾砚之抱着小花过来时,只看到沈清霜背对着门口低垂着脑袋,沉默的可怕。
“逝者已矣。”顾砚之抱着人,踏进李家。“我会让人过来替铁匠村的众人收尸,更不会放过那些害了他们的人。”
顾砚之和怀中的小花示意一下,小花乖巧的从男人怀里下来,安静地站在一旁。
“老李死了,他的家人也被人害死了。”沈清霜望向虚空的双目无神,嘴里喃喃道:“我的父亲也会在明日被吊在午门之上斩首示众。”
小花不知何时走到李家灶台前,弱小的身躯想将在灶台上横死的李真姐姐抱起来,让她走的体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