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1 / 1)

封昱的?笑在脸上僵了一瞬,隐在袖子下的?双手悄悄握紧,逆着阳光的?面容在此时?看来有些?讳莫如深。

他轻声道:“若是可以,你还?是尽早改了这脾气。刚过易折,别被人嫉恨了才?好。”

沈临渊头也?不回,声音依旧散漫。

“那?就不牢殿下费心了,人生短短数十载,总要过的?恣意些?,免得白?费了这大好时?光。”

封昱扯了扯嘴角,眼底划过一丝暗芒,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跨步走出了决澜苑。

然而?在归去?的?路上,封昱颇为烦躁地四处瞧着,却意外望见了另一处院落里的?一个青年?。

青年?正坐在梅树下作画,一件青色衣衫勾勒出对?方纤瘦的?身形,宽大的?袖摆下露出一截雪色的?皓腕,纤长的?指尖持着画笔,行云流水地作着画。

那?人目光专注,眉眼低垂,蝶翼似的?长睫在光下飞出一道暗影,像极了水中月,画中仙,是世间?难寻的?好相貌。

封昱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但转眼间?在想清楚眼前的?青年?是何人时?,那?丝惊艳便稍稍散去?了,只留下了不易察觉的?一丝惋惜与不屑。

可青年?那?身通透的?气质实在难得,封昱驻足瞧了会?儿,仍是起了结交的?心思,哪怕对?方仅仅只是一个寡妇的?儿子。

不过正当他想上前时?,随行的?仆从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小声说皇后娘娘还?在宫内等着殿下,请殿下速回。

封昱眼眸一沉,望了望梅树下的?人,叹息地摇了摇头,接着选择了转身离去?。

方才?封昱的?注视,越无端并不知晓。他落下最后一笔,画卷上池水涌动,却非清润的?蓝,而?是令人刺目的?红。

若是此时?有熟识宫中布局的?人在此,便会?一眼认出:越无端画的?不是别处,正是华清池。

看着那?幅画,越无端似乎又想起了来福死时?的?模样,脑中嗡嗡作响,他蹙着眉峰,提笔在画中池水中写下了一个鲜红色的?大字。

“权。”

落完这一笔,他才?像如梦初醒似的?回过神来,打算将这画卷起来。

可还?未等他有动作,一双素白?的?手却强硬地按下了那?幅画,熟悉的?药香随着风钻入鼻腔间?,不需回头,越无端也?知道来人是谁。

只是,对?方先前的?态度实在冷酷得让人不寒而?栗,越无端并不打算和他多做纠缠,从对?方手中抽回画,就想直接转身离开。

沈临渊望着越无端离去?的?背影,既不阻拦,也?不恼怒,只是支着脑袋说着:“弟弟真是好相貌,你可知道,刚才?在这院里,有个男人看你看得入了迷。”

越无端眉峰一挑,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子,清朗如月的?眸子带着薄怒,望向沈临渊。

“世子慎言。”

沈临渊转动轮椅,不紧不慢来到越无端面前,素白?的?指腹擦过对?方如雪的?手腕,忽然就用力抓住,往里一带,后者没有防备,一个踉跄被带进了沈临渊的?怀里。

气息瞬间?交错,两人的?高下被颠倒了过来,沈临渊凑近越无端的?耳边,低沉的?嗓音似能蛊惑人心。

“弟弟可喜欢男人?”

雪拥千山(十)

沈临渊的声音并不大, 却像一道惊雷,震得越无端的大脑嗡嗡作响,浑身一僵, 那张皎若明?月的面颊失了所有的血色,仿佛心底最大的秘密都被眼前的男人给窥视到了。

自弱冠起, 午夜梦回,他总是会梦到一个男人的身影。男人的面容永远笼着一团迷雾, 让人看?不真切, 明?知只是一个荒诞的梦,甚至关于梦的记忆都是零星散乱的, 那具身体的温热,那双手的温暖, 就连对方覆上来时瞬间交错的气息,却又?像真实存在过。

更令越无端觉得荒谬的是, 此时此刻,沈临渊的身躯, 双手, 气息, 竟然诡异的和梦中的男人重叠到了一起。那些旖旎荒诞的画面一下子,铺天盖地般涌进脑海。

只剩下一句话, 格外清晰。

你喜欢男人吗?

沈临渊丝毫不放过对方脸上的任何变化, 在瞧见那张煞白的清润面容后, 心到底软了一瞬。

“罢了, 就当本世子问了个无趣的问题。”他松开越无端,重新靠回椅背, 颇有些感慨地戏谑道:“不过今天倒是见到了弟弟的另一副模样?,实在是有趣得紧。”

越无端趁此站直身子, 理了理衣襟,清冷的面容已经凝了起来,对沈临渊戏谑的话恍若未闻。

沈临渊也不恼,只是勾了勾唇角,支着脑袋笑了起来:“说来,今日母亲也已经过府了。”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越止戈,轻笑:“你什么时候能叫我一声兄长呢?”

明?明?只是个续弦,还是个寡妇,自己的亲生母亲更是生为?护国将军府的嫡次女?,可沈临渊叫起吴氏来却是自然熟稔的很?。

如果忽略对方口?气中的戏谑,越无端几乎以为?对方只是寻常的问了一个问题。

从小跟着孀居的女?人生活,越无端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沈岁,从来都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可你却永远看?不透他的真实目的。

越无端几乎被气笑了,他挑了挑眉。

“世子大人怎么像个泼皮无赖似的。”

沈临渊忽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口?,素白的指尖在扶手上点了两下,他挑起眉眼望向?越无端,轻笑:“我却说,弟弟方才那神情像极了和?情郎拌嘴时的小美人。”

沈临渊的左手合拳,在右手掌心上敲了一下,嘴角勾起,笑容恣意。

“啧,泼皮无赖和?美人,倒是相配。”

话音刚落,越无端的脸就恼得起了一层薄红,但是冷静下来之后,他便愣在了原地,就连呼吸也停滞了一瞬,沈临渊的话让他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似乎只要每次靠近对方,他就会不由自主地被牵入漩涡中。一次又?一次,露出藏在内里的尖爪。

这意味着: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把?对方当成了极其熟悉又?可以依赖的人。

越无端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画,就连唇也抿了起来。

此时,微光逐渐被云层遮挡住,风卷过几片落叶,沈临渊掸了掸狐裘上的了落叶,目光望着贴在墙上的鲜红的喜字,嘴角的笑一点一点消失。

只是那落寞的神情只出现了一瞬,快到越无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眨眼间,沈临渊又?挂上了那副高高在上的笑,他说: “起风了,我也该回了。”

说着,他就转动轮椅,往回走去。正在这时,隔着长长的回廊,唢呐和?鞭炮声突然清晰地传了进来,看?看?时辰,此时应该是静安侯把?吴氏迎回府了。

沈临渊的动作顿了一瞬,按着扶手的手猛的用?力,眼中的暴戾不可控制地溢了出来,他近乎嘲讽地扯了一下嘴角:“前院可真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