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细致地收拾碎掉的瓷片,唯恐有一点儿疏漏,扎了小姐的脚,等收拾妥当了,过来试试水温,觉得凉了点儿,于是给张玉衡加热水,嘴里说:“小姐,您下头流了点血,我总觉得不安心,要不明儿咱们去见见那位钱大夫,让他给您把把脉?……咱也不为别的,无非是求个安心,您说呢?”
张玉衡轻轻吐出一口热气,让连翘伺候的浑身上下都舒坦的不得了,仿佛连筋骨都软掉了,所有的烦心事都和蒸腾的水汽一起飘散,只怕再过一会儿要在水里边儿晕晕乎乎地睡过去了。不过,听了含英的话,他一下儿睁开了眼,目光清醒,没有一点儿昏昏欲睡的迷糊劲,看起来,和方才放空脑袋、恣意享受的模样判若两人……或许他压根儿没能真正把思绪放空,心口还堵着闷气。
他没看含英,眼前袅袅水雾,让他仿佛身在人间仙境,又忍不住想起当初北寒是怎么作弄他的,坷山遇刺,北寒手臂受伤,其元凶……很可能正是……张玉衡阖上眼,淡淡道:“哪儿那么娇气。再者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李北珩说不定还在找我的把柄,我们不得不多小心,万一让他把我们的人都摸清,麻烦就大了。”
他泡了好一会儿澡,让含英和连翘伺候着收拾妥当上了炕,炕上的被褥含英都换过了,没有李长川留下来的脏东西,张玉衡本想立时睡下,顿了顿,说:“含英,你去拿活络筋骨的药膏来,然后自去睡觉,明儿还有的忙。连翘,你给我按得很舒服,再按一会儿,把肩背和腰都按一按。”
二人照做。
张玉衡趴在炕上,外头大灯都关了,只有一盏小灯还远远地亮着,将他白嫩的皮肉照得朦朦胧胧,弥散柔光,当中脊椎所在深深凹陷,光影错落,暧昧不清,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想将手抚上那道沉寂于阴影之下的美妙所在。
小太监连翘诚惶诚恐地上了炕,跪坐在主子身边儿,乖巧地给他按揉后背,将弥散出浓郁药香的药膏在手心搓了,再往张玉衡后背细嫩的皮肤上推开,无微不至地涂抹到肌肤的每一处,尔后拿出浑身解数,用自己当年苦哈哈学出来的手艺轻轻按揉,好让肌肤吸收。
这药膏不止可消去瘀痕,令受伤的肌肤完好如初,还添了镇定神经的草药,能让人身心俱松弛,再加上连翘不同寻常的巧技来推、揉,更把八分功效发挥出十分,弄的张玉衡舒服得飘飘欲仙。
张玉衡脸埋在软枕之上,浑身放松,神思舒缓之间,觉得小太监用手抚过的地方都变得清凉舒适,也不知究竟是因为药膏效用好的没话说,还是因为连翘的一双巧手这双手,可比李长川的让他舒服多啦。
等满背都按了个遍,张玉衡翻了个身,要让连翘来揉自己前边儿。他原是让人伺候惯了的,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左右如今连翘也知道他这皮囊和旁人殊异,没有再遮掩隐瞒的必要。再者说,连翘是个聪明人,口风也很紧,不用怕他将此事宣扬出去,闹得自己面上无光。更何况,连翘原本就是个宦官,虽不知下头是割了棍儿,还是割了铜豌豆,都不再是寻常男人,和他,没什么好避讳的。
张玉衡这一翻身不要紧,连翘实实在在吓了一跳,只因如此一来,他眼里看着的、手中摸着的,就变成主子受过大刑般的双乳了。也不知道姑爷如何狠得下心,居然舍得把主子的一对儿玉乳折腾成这样,他看着主子乳峰上两点儿红巍巍、樱桃也似的奶尖儿,觉得在白玉药膏的味道之外,还有一股牛乳般的乳香。
他顿了顿,看张玉衡阖着眼、不想说话的模样,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双手又点儿颤抖,可又不敢让主子空等,于是横下心来,哆哆嗦嗦地将双手分别覆上张玉衡一对儿乳房,觉得主子的奶尖儿正顶着自己的手心,让他仿佛教小鸟儿拿喙给轻轻啄了一下儿似的,一下儿连腿都夹紧了。
连翘往手心涂了点药膏,揉开,转着圈儿地在主子双乳之上涂抹,将主子的每一寸乳肉都照顾到,尤其是让“姑爷”给弄得青紫不堪的地方,更是小心呵护,唯恐自己的力道重了一丁点儿,让主子受疼。这可也不是简单活计,只因主子皮肉欺霜赛雪一样白嫩,只要劲儿稍大一点儿,便可能留下印儿来。
主子的乳房……很软。连翘想。
连翘知道自己这念头大逆不道,作为让张玉衡收留下来方有处栖身的奴婢,他不当生出如此犯上的念头,主子就是主子,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亵渎,不管是不是在心里……不过,主子怀的孩子,真是帅府小爷李北寒的?他来张玉衡身边儿时,恰逢李北寒去槐树县和未婚妻玩儿“花前月下”那一套,回来时,他正跪在桌子底下给主子捶腿,就见小爷大大咧咧将手摸上主子的肚子,那会儿心里狠狠吃了一惊,只是都藏在心里,没露出来。
连翘当年在宫中,也见过不少说出来让人不敢相信的腌臢事儿,只是当局者迷,当时不觉得有多不对,如今再回头去想,只觉荒唐,越是高门深宅,越有这些乌七八糟的隐晦事儿, 更何况是重重宫墙之后。如今,跟在张玉衡身边儿,连翘没精神去想他和李北寒之间不清不白的勾连究竟多惊世骇俗,看着主子,满心满眼都只有佩服。
张玉衡身体异于常人,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他活着有多艰难,更别说“姑爷”李长川还是个不把他当人看又身居高位的军阀。连翘不把自己受的为难与轻蔑当回事,只因早已习惯,“姑爷”再叱责辱骂他,他都不要紧,只是,亲眼瞧着李长川把主子作践成了什么样,他心里真为主子难过,更不敢想主子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方能做出云淡风轻的假象,在“姑爷”离开后,才吐出不知忍得多辛苦的秽物。
清宫衰落,连老佛爷的东陵都让军阀给炸开挖开,浑身上下扒的只剩一条亵裤,他们这些原先净了身、入宫做太监,在离了宫中之后,连个栖身的地方都没有,只因下边儿少了“根儿”,到哪都要让人瞧不起。大逆不道地想一想,主子生下来就是这样的身体,不知道心头扛着多沉重的包袱,还能和“姑爷”周旋,又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未眠也太了不起,他要是能有主子一成的本事,也不至于……
“连翘,”张玉衡睁开眼,脸上神色还很放松,眼角泛着微微的绯红,是让他揉得太舒服了?不过,这样看,白天华贵端庄的主子,这会儿别有一番让人心都过了电似的风情,只听张玉衡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说:“还没揉够?”
第三十九章 二mama和小太监
第三十九章
“连翘,还没揉够?”
张玉衡似笑非笑的声音让心思重重的小太监连翘一下儿回过神来,原来,在他神游天外、浮想联翩之时,一双手还没从张玉衡那双“拥雪成峰,挼香作露,宛象双珠”的乳儿上撒开,这恁长时间,把它们揉得香香软软,连他的主子张玉衡,都因此眼角绯红,眸光流转着让人意乱神迷的春潮。
连翘赶紧把手撒开,低着头,不敢看主子的眼神,怕他要来叱责自己不知好歹、悖逆犯上,不好好儿将药膏涂抹到伤处,还敢心生邪念,两只手没规没矩、色胆包天地在主子玉乳之上揉来揉去。要是坏脾气的主子,怕要让人把他拉出去痛打三十大板,用私刑整治于他,定要他送掉性命。
连翘讷讷道:“小姐,奴婢,奴婢一时恍惚,没想让您不舒坦了,您要打要罚,奴婢都没有怨言,只求您,别赶奴婢出府,出去了,奴婢真要活不下去了。”
他话说得可怜,几分真几分假,张玉衡心中约莫有盘算,这小太监平日看上去胆儿小怕事、唯唯诺诺的,可要他说,连翘心眼儿活泛得很,心里很有一套小九九,比谁都精明,要不是皇帝退位,太监们也被赶出皇宫,恐怕凭他的本事,将来怎么也能在大太监身边儿混个熟脸儿。
“行了,我又没说要怎么你,瞧你说的这么可怜。”
张玉衡又把眼睛阖上,放松心神,任连翘接着给自己按摩,要说,连翘的手真的很巧,力道轻一分无用,重一分伤身,要不是他此时心头牵系着无数恼火事,也要在这样舒缓的伺候之下睡着了。
可他睡不着,李长川、李北寒、李北珩、石宣海,奉天、白水县、槐树县……美国,究竟何去何从,一招不慎,他将全盘皆输,这么多年的委曲求全也会转眼成空,必得走一步看百步,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儿都纳入考量,以免万劫不复。
连翘也察觉主子这会儿心情不大好,自个儿又犯了错,不能再把一张嘴闭的蚌壳也似,当说些话,来为主子调理心情,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话头,只能干巴巴道:“小姐,二少爷,您怎么办?”
张玉衡懒洋洋道:“还能怎么办,以不变应万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奴婢瞧着,二少爷对帅爷似很有不满。”
“嗯……当年李长川睡了新寡的他妈,又不管她死活,害得她差点儿让人绑了去浸猪笼。”
连翘睁大眼睛:“帅爷,这么狠心?”
“这算什么,就算三夫人当年真的让人浸了水,他听了,恐怕只会一笑置之,说不准还觉得她傻呢。”
连翘小声道:“我要是二少爷,一定恨不得杀了自己的老子。”
张玉衡道:“我记得当年北珩还真想这么干,可惜让李长川发现,狠狠打了他一顿,从那之后,三夫人成日烧香拜佛,再也没出过佛堂。”
连翘听了这一番往事,对二少爷李北珩难免生出几分同情,恐怕谁摊上个这样的老子都高兴不起来,性情不扭曲才怪。不过,大少爷李北寒仿佛和二少爷不一样,从他进了帅府,不管从谁嘴里听说“小爷”、“李旅长”,都通通是一番好话,直把他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真让他觉得惊奇。
“那,小爷呢?小姐,奴婢听含英姐说,您最疼小爷了,您想把赌注都押在小爷身上么?可奴婢听人扯闲篇儿,说小爷的未婚妻朱小姐就住在帅府里,和谁都相处得很好,只等小爷回来完婚呢。这么一来,咱们的处境不就不好了么?”
张玉衡有一会儿没搭理他的话,这短暂的沉默,让连翘差点儿把心从嘴里吐出来,为小姐按摩的手也僵硬迟钝,他一时忘形,居然敢拿这话来问主子,真罪该万死,他怎么就这么多话!还不如当个哑巴来的长命百岁!
正当连翘琢磨着是否要下炕磕头求饶时,张玉衡叹息般道:“北寒啊,北寒,什么都好,只是,和我不是一路人。”
小太监长长吐出一口气,虽不明白主子说的“不是一路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在这关节,也实在不敢深问,唯恐主子一下儿翻了脸,让人把他打出去他可不想再过漂泊无定、受人欺凌的日子啦,只有在张玉衡身边儿,他往后才有托付。
李北珩活着,张玉衡实在不敢让人知道自己怀里还有个孩子,因此不管人前人后,都费尽心思作出风平浪静的姿态,他原先是想让刺客结果了李北珩的性命,这样一来,这团乱麻就能重新理出头绪,奈何他手下的人一个个都是废物,没能找到李北珩口口声声说“烧掉了”的信张玉衡不信李北珩舍得把拿捏他的“物证”毁掉他怕李北珩早做好同归于尽的打算,又因李北珩劝他看看谁是“真正的朋友”,最终没有犯险,留下了李北珩的性命。
李北珩明知二妈妈张玉衡将他的性命放到了棋盘上,“侥幸不死”,可一点儿害怕的意思都没有,也不知收敛,仿佛跑到张玉衡屋中来威胁他的人不是自己,在明月楼的一番谈话,也只是张玉衡的臆想,他又变成了在张玉衡鞍前马后跟着的小跟班儿,还像模像样地要和他学做生意,如此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不让人生疑地跟在二妈妈身边儿。
张玉衡自打知道自己有了孩子,身子骨儿变得无比娇贵,恨不得看见一点儿荤腥就把肠子给吐出来,可不得不吃“两个人份儿的饭菜”,又不能让只要一出帅府就追在他后边儿寸步不离的李北珩瞧见,短短一个多月,不仅没长点儿肉在肚子上,脸都灰扑扑没有光彩了。
至于好事儿,也不是没有,白水矿为他带来源源不断的金钱,让他赚了个满盆满钵,他的北寒,也在外头打了胜仗,活捉了土匪“花脸王”,不日就将亲自押解囚犯,返回奉天,谁都没想到这回剿匪能如此顺遂,谁也没想到,李北寒带兵打仗、上阵剿匪的本事也不输其父,一时之间,每家报纸上登出来的、占版面最多的,都是李北寒。
笔杆子们将立下大功的李北寒夸出了花儿,恨不得将“关二爷”关云长的赫赫威名安到他头上,说他是关公再世,将来一定能把东三省的胡子都剿个片甲不留这顶高帽戴得意味深长,一时之间,仿佛谁都不再记得,李北寒的老子李长川正是“胡子”出身,不过是让官府招了安,方一路高升到如今。
碍于来往信件不见得有多安全,张玉衡每回给北寒写信,也只能写些“不痛不痒的片儿汤话”,过去这大半个月,更是一封来信和去信都没有,也不知道北寒是不是杀胡子杀得兴起,没心思再和他玩儿“鸿雁传书”的把戏,假使真的这样,那北寒对他,也不过如此。
张玉衡拿出原先北寒写回来的信,看了一会儿,摸摸微微突起来一点儿的肚子,不知北寒知道了这事儿会作何反应,一定也会觉得高兴……也许不会。他一回来,就要和朱娉婷朱小姐成亲,不用多久,他们就会生下一个光明正大的、能当着任何人的面儿唤北寒“爸爸”的孩子……而他的孩子,永远都不能这样。
张玉衡把信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