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无比霸道的灵力直擎灵脉,那种滋味,就像是几千利刃一次冲过身躯,比粉身碎骨还要疼。这种痛,连化神的大能都不一定能够承受得下来,慕无尘对我这么做的时候,连半分的犹豫都没有。

“师兄,他还不过是个孩子!”是谢天澜的声音。诸位长老也站了起来,他们大概没想到,慕无尘连个万一都不怕。

说到底,他并非毫无顾忌滥杀之辈。他只不过是,从来没把我,视作人而已。

慕无尘放开了手,我便直直地往后倒了下去。当时,我的身上,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管是触觉、听觉……我的五感仿佛都消失了。

最后,我看到慕无尘的眼睛。他的眼底,仍旧沉黑如墨,连一粒尘埃都没有。

我活下来了。

我睁开眼,谢天澜坐在案边。他近阵子不知操劳什么,眼下有两团淡淡的青影。这些天,他一直为我输送灵力,就算他功力深厚,长此以往,对自身必有损害。我灵根已毁,此身与修道已经无缘,哪怕是大罗神仙,也帮不了我了。

我开口说:“长老已助我良多,今后不必为我浪费灵力了。”谢天澜“嗯”地应了声。桌上有简单的饭菜,他让我起来吃一些。

只有进入归元期的仙者才能够辟谷,因为到了那时候,他们才可吸收日月精华,转为自身的能量,其余修道者,都需要以五谷杂粮为生。

谢天澜喝了几杯酒,跟着就站起来。我的视线不禁跟着他,谢天澜负手站着,他似乎思虑了颇久,还是说:“你莫要跟周念,走得太近。”

我捏着筷子的手一紧,顿时更没有食欲。只因说这句话的人是谢天澜,我才轻一点头:“……我省得。”

谢天澜还想说什么,可到最后,什么也没再讲,便转身出去了。

我坐在月下,这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这些年,我以为我已经练就了铁石心肠,除了贺兰芝,没有谁可以轻易伤到我。

想是旧地重游,近日,我常想起旧事

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我过去要么是席地而眠,要么是睡在柴堆里的干草上头。我还不知道,居然还有这么软的床。我坐起来不久,门就推开来。来人玉冠青衫,正是谢师叔。

“醒了?”他走到我面前,手在我眼前一晃。见我有反应,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醒了就好。师兄他,可真是……”他喃喃了声“胡来”,想必是浣剑真君的地位远超于他们,就算有一分不满,也不敢直说。

我那一天,好似在梦里一样。

谢天澜告诉我,我已经过了测试,如今算是天剑阁的正式弟子了。可是,我昏迷了整整半个多月,弟子的拜师仪式早就错过了。我当时一副愣怔的模样,小心地问:“那我,能不能……拜在您的门下?”

谢天澜一顿,笑着一摇头:“你这小子,放着浣剑真君这么强悍的师尊不要,拜我为师作何?”

我一脸不知今夕何夕。浣剑真君?难道说……

谢天澜道:“师兄他从不收弟子,这一回,居然亲自开口要收徒。”他叹了一下,“看来,他也不算真的毫无情面。”

一直到谢天澜离开,过了很久,我才回过神来。

之后又过了好几日,一直等到道童来传话,谢天澜才带着换好衣服的我,御剑到浣剑真君所在的自在峰。

此地叫自在峰,但却令人很不自在。有慕无尘在的地方,就没有半点的人气。自在峰除了一两个负责洗扫下人,没有其他的人在。

“浣剑真君喜静,大多时候都在自在峰后山的洞府里闭关。此处,也用不着这么多人。”谢天澜将我送到自在峰外头,他把手放在我的肩上,拍了一拍,“来日,你定要好好修炼,师兄他……”谢天澜大抵也想不出什么关于慕无尘的好话来,便不再勉强,再嘱咐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我身上穿着内门弟子的服饰,提着整颗心走进去。有个道童在那一头候着,见我来了就说:“真君在凌霄坡,随我来。”

我跟着他走到了自在峰后山的凌霄坡,那里的空气很冷,听不到水流声,也没有鸟鸣声,仿若误入了另一个境界里头。

“真君,人到了。”道童将我带到,就退下了。

我就瞧见慕无尘静坐于一块玉石上,一点气息都没有。我不敢贸然出声,就一直跪着。当我以为我会这么一直长跪下去的时候,慕无尘便站起来了。我就看着一双锦白色的鞋走进视线当中,连脖子都没敢轻易仰起来。

慕无尘喜白,就像他的眼中,容不得一颗沙子尘埃。他说:“抬头。”

我这才将脸仰起来,先前我并不敢肆意打量,如今挨近了,我这才看清他的五官关于慕无尘的模样,素来鲜少人提起,当一个人强到一个地步,他生的是美是丑,已经不是众人所要议论的了。你若有一日,能亲眼看见慕无尘,你也会有我一样的感觉,仿佛他天生就该是这一副淡泊、冰冷、俊美之极致的面貌。

跟着,就瞧慕无尘手里凝出一把剑。剑修的剑,没有剑鞘,而是将它收在剑灵当中。每个天剑阁的剑修,都会从他们的师傅手里,传承下一把剑。唯有慕无尘,他本命的青峰剑,是帝王之剑。

“拿着。”

我双手接下了剑,眼眶发热,两肩微微颤抖,差点就落下泪。我总算也有,属于自己的剑了。

慕无尘说:“剑道长远而苦寒,你当自己摸索。”我点点头,擦了擦眼睛。想是得意忘形太过,我看着慕无尘转头时,不禁向前走了两步,一声“爹”就这么脱口而出。

下一瞬,寒气从脖间划过,我的颈上,霎时间多出了一道薄薄的裂痕。血珠一点点地凝了出来。

我又看见了慕无尘的眼睛。这一次,它们不再平静如死水。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寒如冰霜:“你若再错喊一回,休怪我无情。”

《被嫌弃的受的一生》 (五)

从那以后,我就成了浣剑真君唯一的弟子。

我知道,天剑阁之中,有数不清的人羡慕我。他们暗中都说,慕无尘到底并非真正绝情,他终究还是放不下他和魅妖生的孽种。当年,我心里亦是这么认为的,或者应该说,我宁可相信,他对我到底还留有一分情谊在。若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一些事,我想我至今,依旧还会盲目地信任、敬慕、崇拜着他。

慕无尘不允许我喊他一声父亲,他也没让我行师徒之礼。他只在第一日将剑赐给我,就和当初把我扔在天剑阁门外一样,再也没有管我了。

“这座藏剑阁里的剑谱,是每一代的自在峰峰主收集的。只要你能看得懂的,都可以自行学去。”打杂的道童将我领到自在峰的藏剑阁,那里的书就算没有上万册,也有好几千。我环顾着这个地方,在他离去之前,忙叫住他问,“那真君学的,是什么?”

道童冷淡地一摇头:“真君从不来藏剑阁,他的剑,是他自己参悟的。”说罢,就转身走了。

那一天起,我就开始了一个人的修炼。

入道的第一步,是要先悟道。学会了炼气,结丹之前凝成剑灵,这是每个剑修的必经之路。这一些,都是我自己从书里看来的,没有人告诉我。慕无尘极少回到院里,他都在后山的凌霄坡修行闭关,我也从不敢叨扰他。那会儿,我白天练剑,夜里打坐,没有一刻歇息。

之所以如此拼命,是因为我觉得,浣剑真君不理我的原因,是由于我修为过低,没资格同他问道论剑。我也深深明白,天剑阁里比我有天分的弟子比比皆是,真君既然收我为徒,便是从未指导过我,我也绝对不能扫了真君的脸面。

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承认我这个徒弟的。

修行的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我在自在峰已经待了一年。这一年里,我不曾懈怠,但是进步却十分缓慢,已经入门一年,竟连剑灵都没有凝出来。每一年,各峰弟子都要去主峰参加考试,慕无尘自然不会替我安排,这一切都要我自行去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