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就是一片昏黑,只隐隐看得见边缘模糊的黑影,手放在近处都看不太清,更别说远处了。

他算着日子洛迟年也该回来了,还以为门口的人就是对方,落入晦暗里的他没了安全感,开口喊对方时声线都在抖,含着无措与委屈。

喊了几声裴砚都没应,因为对方没喊对名字,也因为还没弄清楚面前的状况,怎么会对着他喊洛迟年的名字?

月侵衣抿起唇,想发脾气,但现在他身边只剩下对方了,他怕发脾气把对方赶走自己连房间门口都出不去。

记起之前洛迟年逼过他喊的称呼,他耳朵发烫,唇动了动,最后细声细气地喊出声:“老公。”

喊完他又觉得难堪,急着控诉转移话题,“你怎么不理我?”

“我在。”裴砚没被他喊过,昏了头般,连气都忘了鬼使神差地应了,说话时他喉间一阵发紧,发出的声音又沉又哑。

第89章 哄骗

月侵衣没听出异常, 他的注意力都浸在眼前的一片模糊上,丝毫没发现自己连对方的方位都没定准,没有焦距的视线落在一片虚无中。

他缓慢地眨眼, 因为对方迟迟不过来,语气依旧委屈:“你在怎么不过来?”

习惯性地, 裴砚开口就是道歉, 随后被一双无形的手推着, 脚步带些急促地往月侵衣面前去。

他靠近时带起的风扑在月侵衣脸侧,边角碎发被掀起,露出白皙细腻的耳垂。

其实站在哪里都能说话, 但月侵衣偏要人站到他跟前来,这还不够,他摸索着, 手指攀缠上对方的指尖,用了点力气把人往下扯。

他不想仰头看着对方,所以只能对方蹲下仰头看他。

羽毛重的力气,可裴砚还是没有一丝犹豫地蹲在他身前,单膝跪地, 看起来像是在求婚。

“怎么了吗?想和老……我说什么?”仰头径直望进他那双似乎时刻都含着汪水的眼睛, 裴砚差点连话都说不利索。

其实他隐约从月侵衣失焦的目光以及摸索的动作猜出什么。

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腕还落在对方掌心里, 月侵衣皱着眉,一副被谁欺负了的样子:“我好像看不见了, 我最近心脏不太舒服,刚才醒来就看不太清了。”

心里的猜测被证实, 裴砚心里不自觉流露出点喜意, 却又因他心脏问题而戛然而止,引导性地问道:“能描述一下已经到什么程度了吗?”

圈在手腕上的手指一紧, 月侵衣不自在地把自己的手收回来。

“就是,”月侵衣停顿了一瞬,眯着眼睛看向裴砚的脸,努力辨别,再开口时语气沮丧:“我看不太清你的脸,好模糊,要不是声音,我感觉我可能会把别人认成你。”

他有点开玩笑的意思,裴砚却笑不出来,不过月侵衣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就不知道他到底笑没笑。

来之前裴砚预想过很多种场景,他会以照顾为由,把人哄骗回去,或者态度强硬些,把人直接抢回去,却没想过他能省略所有步骤,直接取代洛迟年的身份。

刚才月侵衣是把他认成洛迟年了,所以才会喊他老公,明白这些后,刚才那声称呼从颗意想不到的糖,变成了根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咽不下去的刺。

是对着他喊的,却不是喊他的。

裴砚不太想以洛迟年的身份和月侵衣相处,因为那点嫉妒,他连这点细节也要斤斤计较,但他没有把握能以自己的身份把月侵衣哄到自己身边来。

沉默间的空白已经替他做好了选择,嫉妒没能扑灭不停滋生的欲望,洛迟年很大概率已经死了,他没必要和一个死人计较。

就这样,裴砚什么也没说,以洛迟年的身份陪在月侵衣边上。

他们先是去做了个检查,检查结果是心脏目前状况良好,暂时没有危险,至于眼睛失明状况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有恢复的可能性。

检查完后裴砚就把人带回了洛家,他提前和洛父洛母打过招呼,以不能刺激月侵衣心脏为由,让他们配合自己演戏。

上次裴砚被打的原因,洛迟年没瞒着洛父洛母,他们是清楚裴砚心思的。

因为看过病例,洛父洛母只能答应,看到裴砚为了做戏做全套,要和月侵衣住同一间房后,他们才委婉开口试图阻止。

说话间没避着月侵衣,他不明所以,裴砚还没开口,他就说自己一个人害怕,非要裴砚和自己一起。

洛父还想再说,却被洛母扯住了胳膊,怕他露馅刺激到月侵衣。

晚上洗澡时,月侵衣不要裴砚陪着,只让他带自己熟悉一下布局。

但浴室太大,月侵衣进去时好几次都差点磕碰到,裴砚不太放心,最后保证只在他要帮忙的时候转身,其余时候绝不乱看,月侵衣才勉强点头,答应他留在浴室里。

他打开花洒试好水温就转身背过去,月侵衣确定他没有偷看后才开始慢吞吞地脱衣服。

一直到浴室里水汽腾起,他才终于伸着瓷白脚尖踩进水流里,稍烫的水温打在他肩膀上,他忍不住缩了一下。

像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一样,从水里钻出去,他抱着手臂,口中不满道:“你想烫死我吗?水温这么高。”

又是一声道歉,裴砚语气诚恳道:“那我过去再调一下?”

月侵衣几乎要怀疑他是故意的,语速很快地拒绝:“不要。”

因为不太放心,月侵衣又加了句:“你要是过来,今晚你就睡地上。”

他威胁完人就没再去管裴砚,笃定对方不敢不听话一样。

月侵衣威胁的是洛迟年,但对裴砚也同样适用。

身后涌动过来的水汽里裹挟着热度,裴砚轻薄衣摆被微微牵起,有几丝潮意从缝隙间攀爬而上。

等人完全被浸湿,浴室里水汽也弥漫得更甚,连裴砚长睫上都已经凝上细小水珠,那股渗进水汽里的香气,毫无遮拦地散在空气里。

被打湿过的香气晕开得不算均匀,时深时浅,勾缠起别人心思后立即吝啬起来,变得浅淡。

这是裴砚第一次在月侵衣洗澡时进来,却不是他第一次闻见这股漫卷着潮意的香气。

每次他和月侵衣接吻时都能闻见,比这浓得多。

“哥哥,”他胡乱发散思绪转移注意力时,月侵衣喊了他一声,抿起唇,语气里含着几丝羞赧:“我找不到沐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