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她买宅子,也是暗地把地契拿到手才往外说的,要?做什么事情,一定要?静悄悄的,办成了?再一鸣惊人。
吴老夫人把锦娘的来意说了?,她对吴侍诏道:“既然?她是文?绣院的女官,那就是皇家绣娘,肯定也是个有志气的姑娘,能一个人在汴京置下宅子。我?想的是让他弟弟过来和咱们韶儿作个伴,如此家中也热闹些。”
他们年纪大了?,却养这么小的小孩子,韶儿平日也不爱说话,若是有个孩子陪着一起倒好。魏家虽说是商贾人家,但是看的出来那魏锦娘非常有礼数,性情也是坚韧不拔的,最?重要?的一点是魏家家境殷实,老爷还能收一笔束脩。
数日之后,吴侍诏考较过扬哥儿,说他性情老实稳重,是个读书的好料子,他愿意收下他。魏雄和罗玉娥把半年多存的二十贯拿出来做了?束脩,锦娘拿了?自己箱子里上等的罗,裁了?几?尺,又选了?两方帕子,罗玉娥又把自家做的灌汤的笼饼抬了?十盒过去?。
以前在苟秀才那里,扬哥儿只能算是认得几?个字罢了?,但是有吴侍诏这位负责任又有学问的老翰林教导,扬哥儿的变化非常明显。
首先?,他那手歪歪扭扭的字变成了?方方正正的馆阁体,其次,读书也更有章法了?。
本来锦娘还想让她弟弟将来去?做个账房,钱庄做个小掌柜也不错,毕竟真正读书的人,才知道读书人的艰辛。科举比高考更难,独木桥难过,别看宋朝如今实行糊名制,但是行卷风气日盛,她们这样的小商户人家要?出一个进士,那几?乎是比中彩票的几?率还低。
吴侍诏家中虽然?清贫,但是学识渊博,为人敦厚,甚至是试过弟弟几?回,发现弟弟的确品行端正,读书还算不错才收为自己的弟子。
爹娘自然?也是为了?这件事情高兴不已?,干起活来也觉得更有劲头了?。
到了?五月份,地基打好,房子雏形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锦娘和罗玉娥两人来的频繁些,魏雄因为在家要?做事来的少,没想到竟然?已?经是初具规模了?。
“锦娘,怎么这里是三个门洞?”魏雄问起。
锦娘解释道:“这里三间全部打通了?做绣铺,中间放柜台,东边放绣架,西边让客人们休憩吃茶的地方。”
她们从外走到里面,见这里几?尺宽的地方,东边用卷棚遮着,还打了?槽,西边则是修了?一间茅厕,还准备了?一扇门的门洞,魏雄走进去?里面一看,又讪讪的出来。
锦娘捂嘴直笑:“我?想修两间茅房,一间就放这里,如此客人们要?出恭也方便,另一间放咱们小楼的西边,咱们自己人也不必和他们混着上。”
中间的月亮门已?经把墙码好了?,锦娘指着月亮门后面的一块空地:“我?是特地让他们空出来种?桃花的。如此,从咱们正门的中堂望过去?,就是桃花荼蘼之色,咱们小楼掩映其中,十分?漂亮。还有我?的二楼露台也要?用花装扮起来,如此谁知道我?们用的都是最?普通的青石灰呢。”
轻硬装,重软装,锦娘前世可是装修过房子的人。
逛到中午,大家已?经累了?,锦娘又去?大相国寺买了?不少便宜的花瓶、竹帘、还有竹篮,还有不少精巧的竹器,便宜雅致,据说都是从浙江运来的。
罗玉娥拉了?拉锦娘的衣裳:“你看方才你在买的时候,有个大户人家的管家也在买……”
“那可不,外头的东西不贵,可是拿到内宅里面却是很贵了?。咱们生于?市井,街弄里项,一文?钱也要?斤斤计较,可内宅的女人们,下人是她们的眼?睛和耳朵,哪个厨子不偷吃,我?在周家的时候见他们家买花木随便就几?百两,可外头的树木,海棠不过几?十文?一盆,中饱私囊的不知凡几?。”锦娘如此算道。
在大相国寺附近,她娘请她们一起去?烧朱院吃饭烤肉,一家四?口几?乎是扶着墙出来的。
到了?家中,又见三叔母过来了?,说莹娘这几?日诞下一女,洗三的时候请大家过去?。
罗玉娥笑道:“好,我?们有空一定过去?。”
“这话怎么说的,娘家人肯定是都要?过去?的。”三叔母巴不得让二房舍点财,尤其是最?近他们生意很不好了?,见别人又是买房造屋,心里自是不舒服。
她又叽里咕噜,颠三倒四?的说了?一大堆,恨不得二房送金佛玉观音去?,一口一个娘家人,连魏雄都听不下去?了?,径直道:“过几?日再说吧,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么?”
三叔母这才撇嘴回去?。
她这么一回去?,见三叔正穿戴整齐,忙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三叔叹了?一口气:“莹娘生子,咱们做娘家人的可不得出大头,我?打算去?赌坊去?一趟,你知道从今年开始生意就变差了?,我?试试手气去?。”
料想丈夫去?年博戏就赢了?不少,三叔母也不愿意从自己手里出钱,故而笑道:“那你早去?早回,我?给你留门。”
三叔晃了?晃手里的钱袋子,准备大干一场。
……
次日,锦娘过去?了?文?绣院,没想到一过来就见到邹月娥走了?过来。
“锦娘,昨日你旬休,可能不知晓程牙人过来找你了?。说是要?谈重新签契约的事情,他不说,我?们忘记咱们的契去?年年底就到期了?。”
锦娘点头:“多谢你告诉我?,我?中午去?找他。”
邹月娥笑道:“如此就好。”
只是没想到程牙人让她签的契约竟然?还是两贯,她不懂:“您没搞错吧,怎么现在还是两贯呢?”
程牙人眼?睛闪了?闪:“这是文?绣院要?求的,我?们也没办法啊。”
“可是我?现在是绣头了?,您这般的话,日后万一他们文?绣院真的只给我?两贯,那我?岂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锦娘可不信嘴上说的,嘴上说的再好听,都会?变的。
程牙人和锦娘也算是老熟人了?,他这个人也算不上是坏人,所以见锦娘如此精明,也好心提点道:“你这个绣头的位置多少人看着啊,你只是暂代而已?,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这就是一等的提醒,你如果?不同意签两贯一个月的契约,那就是无契约之人,就得走人。
总之,绣头的位置就不属于?你了?。
不知怎么,程牙人说到这里,锦娘反而心里一松:“唉,真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就不签了?,反正我?也和文?绣院没有契约,我?和都绣头说一声吧。”
本来她就想等宅子建好了?自己开店,还在犹豫文?绣院的差事,两边牵挂着,如此文?绣院这边就可以舍弃了?。
程牙人常和官府打交道,上回锦娘买宅子找装背匠的龚头还是他的连襟,故而他道:“你这个月虽然?没做完,但是工钱我?给你拿过来。”
“嗯。”锦娘舒了?一口气。
真是世事无常,还好自己早已?想过对策。
邹月娥当然?是签了?两贯的契约,她听说锦娘要?走十分?意外,锦娘知晓邹月娥就是不爱变的一个人,她甚至都没有去?锦绣阁这样的绣楼去?找活计,在这里干就一直闷头干,所以,她笑道:“真没想到离别来的如此快,日后善自珍重。”
还好,她在文?绣院几?乎是学到了?精髓。
邹月娥没想到她走的这般决绝,很是怔愣,离开了?这儿,她又没成婚,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锦娘背着包袱回去?,在门口见到爹娘脸色都很难看,她还心想自己还没说她从文?绣院解契了?啊?难道是程牙人说的。